＊2021TWAPHO－W創意無限集團設定三次創作
影像部門和文字處理部門合作的次數並不少，作為主管的法蘭西斯和亞瑟也算是老搭檔了，不過他們共事起來大多還是在開會時交換意見，兩人同時跳進去操刀的次數屈指可數。
或許這就是形成火爆場面的原因。
「這麼長篇大論的說明，看完會以為是哪路攝影新手的照片才需要說得這麼詳盡吧。」
「你終於肯承認自己實力像是個新手了？」
「你看看你自己吧，就憑這個本事還敢一字千金地開價？」
「自然有人想約我的稿，哪像你十次『出差』有至少七次是拍自己爽的。」
「我拍得自己爽還有人願意買票看展、出價買圖，總比你這幾年好多了。有多久沒出新書啦？你的夢想鄉淹沒在委託人的要求裡了嗎？」
「這個嘛，淹沒在行政裡了──但我想你這方面不會比我好多少。」
亞瑟突然減弱的炮火反而把法蘭西斯即將吐出口的話堵在舌尖，兩人到剛剛為止都像是以精神互相推攘，對方既然止住，他要是還用力向前推，只會摔得狗吃屎。法蘭西斯當然不會讓自己落入這般境地，若無其事地把那些音節嚥回去後，馬上又能吐出新的話來。「至少我和部門裡的人相處比你那裡融洽多了。」
「別趁機搞辦公室戀情。」
「怎麼？你暗戀我？」
「暗戀個屁。你大藝術家不在乎上下級的權力不對等，別人在乎啊。說不定你以為對方真愛，人家卻只是怕你整她才勉強自己，到時候整公司的形象會跟你一起毀。」
「你眼裡的我真好，說不定我就想故意用權力──」
「想都別想。」
「好吧，照你這樣說，我跟你搞不就沒問題了？」
「我？」
「對啊，我們同級主管嘛，你沒話說了吧。」
「作夢去吧。」
「我看你跟男朋友分手也過蠻長一段時間了，真的不考慮？」
旁邊一陣靜默，沒有回音。他困惑地轉頭，只見那雙綠眸大睜，愣愣地瞪著他，到眼神交會時，亞瑟才把話擠出來。「你為什麼會……」
「前年酒聚我撿到你的皮夾。」
「我記得。」
「我沒有特別去翻，但在找到證件之前先看到他的照片了。」
亞瑟沉默了幾秒。「噢。」
「去年復活節左右你根本不在狀態，卻又一直加班，而且對熱戀中的同事特別不友善──你那裡的人都抱怨到我這來了。在這之後的節日你都不像是有約的樣子。所以我猜你從那時候就分手了。」
「很明顯？其他人也看出來了？」
「其他人我不知道，可能只是我特別──」法蘭西斯再次煞住即將出口的話。「特別有洞察力，畢竟我是搞攝影的。」
「你告訴別人過嗎？」
「沒有，我看起來像嚼舌根的人嗎？」他突然領悟到什麼。「你沒出櫃？」
亞瑟總算長長嘆出一口氣。「只對家人朋友。」
「剛剛拒絕我是因為這樣嗎？」
「哪樣？不，不不不，絕對不是。」他尷尬地笑了幾聲，有些不知所措，雙頰逐漸爬上幾抹紅暈。「只是因為我之前從來沒有想過……跟你？認真的嗎？你討厭我寫的東西，只要是我負責的企劃一定會有你的批評，而且會議上提出的方案永遠跟我的作對，剛剛不還說我的文案配不上你的照片？跟我交往幹麻？拍我裸照？」
「我還沒有沒品到那個程度，這點可以放心……而且我沒有討厭你的工作成果，只是有時候我覺得還能更好，就事論事好嗎？說起來，既然你都說到裸照這個程度了，想從砲友開始的話倒也沒什麼不可以。」
「砲友？」
「Gay圈的交往和性不是都牽扯在一塊？」
「這什麼奇怪的刻板印象！你們雙才是對感情一點都不負責任，說走就走──」
「我是泛性戀，謝謝。」
「噢。」亞瑟又找不到適當的話接下去了，空間再次沉默下來。
法蘭西斯清了清喉嚨。「我們回到文案上吧。你確實有寫出我想拍下的意境，沒有一句錯的，但總得留一點餘地給看的人去體會。」
身旁的人點點頭。「行啊，你一開始這麼說不就好了。」
兩人踏出辦公室時已經過了晚餐時間，亞瑟在鎖門的同時一言不發地遞了一根能量棒過去。法蘭西斯接下來的動作很順，直到他把索然無味的維生用熱量來源（他拒絕稱其為食物）放進嘴裡時，才在機械性的咀嚼中茫茫然地開始思考自己今天都幹了些什麼。
他開啟了一個應該要得心應手的話題，卻中途遁逃了。
在那之前其實就已顯露敗象，他自己心知肚明。否則為什麼在柯克蘭問他其他人是否看出來時，他第一時間想到的答案是「因為我特別注意你」這樣太過曖昧的回答？為什麼在柯克蘭把他當作雙性戀批評時會急著跳進去反駁？
柯克蘭問他是不是認真的。
明明最初只是順著話題隨口說說幹話，現在法蘭西斯卻也想這麼問自己了。
是也沒什麼不行，但柯克蘭又有什麼好的？
「你不是搭地鐵吧，開車？」旁邊的聲音遞了過來，他心不在焉地也張嘴。
「你有什麼好的？」
「啊？」
「呃，咳咳──」他回過神來第一件事就是避免自己被來不及嚥下就倒吸一口氣從而往他的氣管跑的能量棒和幾秒前的句子噎死。柯克蘭好心地拍了拍他的背──雖然力道大得他懷疑其中也有趁機洩憤的成分。
「我沒有什麼好的，如果你是問那方面的話。」趁著他沒辦法回話，亞瑟一臉認真地回答了他的問題。「他說我腦子一熱就只知道寫字，誰也不理。酒喝多就會惹麻煩，清醒的時候又什麼都看不慣，一張嘴尖酸刻薄，一個愛都捨不得說。不會做飯又愛做。性致有一陣沒一陣，也就想做的時候有點溫度，在不想做的時候就惹人生厭。」
法蘭西斯在「尖酸刻薄」那句漏出一點笑聲，可聽到最後又有些不痛快了。
「真敢說啊，說不定你愛他還比他愛你更深。」
「你又知道了？」
就著微弱的燈光，他看出那雙眼斜睨著自己，搞得他越來越煩躁。「聽你複述他怎麼形容你就知道了。」
「我這樣的人，他能忍過一年很好了。」
「這都忍不了一開始幹嘛在一起？」
「他說我好看。」
法蘭西斯用了好幾秒打量對方，最後神情凝重地對著那兩道粗眉搖搖頭。這下換亞瑟不服氣了。「說得那麼正氣凜然，你就能忍？」
「怎麼不能？你寫字不理人，我拍照就理了？我還滿世界跑呢。喝酒他不會陪著你喝？好好盯著怎麼會放你喝成那樣？要說尖酸刻薄，你說不定還說不過我。」
「誰說不過你──」
「吃過我做的飯你絕對沒臉進廚房；至於性致，我看不出來這有什麼特別的。」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就連我也不是每天都想做啊。」
「不是，為什麼你──」亞瑟深吸一口氣。「這麼認真回答。」
事到如今，法蘭西斯反而平靜下來。「好問題，我也在想為什麼。」
「我不會說愛你。」
「攝影師不需要你開口。」
聽了他的回答，亞瑟看起來更困惑了。「可是我現在真的不愛你。」
「還得加一條惦念前男友呢。」法蘭西斯咕噥。「真巧，我現在也不愛你。」
「你可憐我？」
「倒也沒有。」
「姑且確認一下，你是個一吧？」
「我可以當一，如果你想知道的是這個的話。」
「你預謀很久了？」
「沒，從今天早上才開始想。」
「未免也太隨便。」
他聳聳肩，把手遞過去。「所以？」
「不要牽手走路，有點噁心。」亞瑟擺了擺手，在對方悻悻地收回去時才吐出下一句話。「附近有什麼推薦的餐酒館嗎？」
「你說話能不能少繞幾個彎？」
「喔，要創下最速分手紀錄了嗎？」
法蘭西斯長嘆一聲，捏了捏自己的鼻樑。「至少讓我先盯著你喝完酒吧。」
過了整整一個月，法蘭西斯才領略到何謂「有點溫度」的亞瑟，然後再次於心中對這傢伙前男友的審美觀進行大力批判。
平常一張撲克臉說好看，這時候卻又只說是有點溫度？懂不懂美啊？亞瑟‧柯克蘭你好歹也是以創作維生，交這什麼沒品味的男朋友？我看你根本不是被行政拖累得沒靈感而是被汙濁的凡夫俗子汙染了，跟我交往下去包你半年內就再出力作。
他現在就想衝下床去拿相機，可多想兩秒又覺得不拍也好，反正拍了也不想跟別人分享，不如自己用眼睛記下來。
「你介意我等等憑記憶畫一張速寫嗎？」他自認為問得很真誠。「絕對不給別人看，只是幫助記憶。」
「你在分心想什麼破爛事？」亞瑟一把抓住他的胸毛往下扯。「我等等就把你惡劣行徑全記下來，出版一本《爛情人波若弗瓦》，正好出櫃。」
「為了我出櫃，真榮幸。」法蘭西斯湊過去吻他，一邊把揪著胸毛的手指掰開，按到床上。
「只是順便，你臉皮太厚了。」
他稍微退開來，盯著身下那雙眼睛，沒有近一步回話，只是把自己的手指擠進對方的指縫裡。亞瑟挑起右邊的眉毛，但沒有掙開。
「你不會還記恨交往那天不讓你牽手吧。」
法蘭西斯輕咬了一下他的鼻尖。「你那時真的很不識好歹，但畢竟是我忘了你沒出櫃。」
「我是真的覺得噁心。」亞瑟挑釁似地吐出舌尖。「根本還沒愛，牽什麼手。」
「現在就可以？」
「你不是說你會看嗎？」
「確實。」
他含住那艷艷地招惹人的舌尖，把剩下的對話全壓在吻裡，而亞瑟空著那隻手只是逕自環上他的頸背，將距離拉近得什麼也看不清。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