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找不到地方放但又很想寫出來的東西，就當作是某天早上吧。
「我夢到我抄起椅子打了他。」亞瑟某天早上這麼說，就在他燒水準備泡茶的時候。
「誰？」法蘭西斯煎著培根，背對著他。
「就是，那天的事。在他湊過來聞的時候，問他想幹嘛沒有回應就打下去了。然後我就醒了。」
法蘭西斯沒有回答，這跟亞瑟想像的結果有點出入，他以為這個消息能讓法蘭西斯高興點，讓他知道惡夢的事有點起色。「法蘭西斯？這是好事。」
「當然，當然，我很高興你的惡夢改善了。」
「你看起來不是很高興，怎麼了？你用不著一沾上這件事就這麼憂鬱，我很好，你看起來比我恢復得還慢。」
「如果不是我，你是不是更有機會反擊？」他將培根翻面，還是沒有回頭。「你根本不會讓陌生人靠那麼近，所以你瞧，只要你不把夢裡的當作我就能改善了。」
事實上法蘭西斯對於自己夢境之外的事沒什麼印象，他不知道亞瑟被壓在桌上掙扎之前自己做了什麼──老實說，也不想知道。但他也明白，自己在情理上確實沒資格逃避。
「誰知道呢？反擊了也未必就逃得過。不是你，而我又沒逃過，那豈不是更糟？」
亞瑟說得有道理，法蘭西斯無法想像如果那天這麼對亞瑟的是其他人，下場又會多麼糟糕。他已經被標記了，如果吸收太多其他Alpha的信息素就會導致劇烈的排斥反應。法蘭西斯看過一些讓人悚然心驚的文字記錄，比如血液彷彿沸騰、內臟慢性衰竭、性器官失能…雖然視個人狀況輕重不等，試圖這麼做的Alpha也會被Omega分泌的排外信息素弄出一些症狀，但相對那個Omega而言嚴重程度會比較低。
是的，一個Omega願意讓Alpha標記簡直就是把半條命置之度外，法蘭西斯從來就不懂為什麼那麼多Alpha把標記視作愛情的理所當然，就算那可以保證Omega從此對他的Alpha忠誠，但犧牲始終不應該是理所當然的行為。
不過，當年的他其實也在亞瑟開口允諾前抱持期待。三年前的自己對於那些可能發生的風險還沒有什麼清晰的想像，止步於「你不願意我可以理解」那樣自以為是的體貼。當他真的見到亞瑟毫無血色地躺在他面前時，又或者，直到此時此刻，當他確實去想像那些萬一發生後的結果，他才真正明白標記這件事必須付出什麼樣的風險，如果三年前他理解到這一步，或許會拒絕標記亞瑟也不一定。
「一開始那幾天，我是很害怕。」熱水壺的電源在水沸騰後跳停了，亞瑟把茶包丟進自己的杯子裡。「害怕不完全是針對你，除了對過去認知的世界有所懷疑之外，還有一種對於無力感的全新理解。我分化後就被哥哥們逼著練過防身術，雖然後來沒怎麼練習，連上健身房都懶，但我以前一直很天真地覺得就算我力氣不大，反應也算快，萬一怎麼了總有機會反擊或逃跑。但是，那時候，我第一次體驗到Alpha的力氣可以大到什麼程度，然後發現，有些狀況，甚至很多狀況下，我完全沒有一點機會。所以，可以在夢裡拿椅子打人，對我倒是很安慰的一件事。老實說，我也希望像你說的那樣，除了你沒有人有機會那麼對我。」
如果這句話成為事實，這究竟是祝福還是詛咒？他不知道該怎麼回話才好，於是只是含糊不清地應了聲。
「別想太多，我只是想說惡夢減輕了，我很高興，你早就可以放過自己了。」亞瑟端著茶，先一步走到餐桌那裡去翻閱報紙。
『其實我並不想，但如果要孩子就沒得選。』法蘭西斯還在想標記的事。當初亞瑟是這麼說的，然而以現在的醫療技術而言，他們還有一個不需要標記就能有孩子的方法──試管嬰兒──亞瑟卻從來沒提過，就算在他為了懷不上而焦慮的時候，他也沒有考慮過這個選項。當然了，試管嬰兒所費不貲，但他們應當負擔得起。如果說是因為沒受標記就懷孕會有點排斥反應，過程比較不舒服，和標記的犧牲比起來還是可以考慮看看的，據說不適都還在可以忍受的範圍。
「你當初為什麼願意讓我標記？」他把早餐端上桌，有些突兀地拋出問題。
「我也想要小孩啊。你失憶了？」
「有不標記就能有小孩的辦法的。」
「啊，我不想。」亞瑟從鼻子哼出笑聲。「我爭強好勝，想把人生成就全拿。我討厭Omega婚後就該全心為家庭奉獻的狗屁，也恨死那些聲稱每個Omega都該生孩子的垃圾話。威廉說我這樣就算不結婚生子人生也能過得很好，雖然他是誇我，但那也是狗屁。憑什麼我就只能選一個？既然我本來就想生，幹嘛要為了反抗那些垃圾改變原本的計畫？他們Beta就能又結婚又工作──雖然小孩不太好生。之前想說這輩子大概遇不到值得的Alpha，確實有考慮過快三十的時候拿試管生一個，就算我身體不好懷，多試幾次的錢總是有的。但是我遇到你了，你值得我考慮婚姻，計畫就作廢了。有人可以陪我生孩子，我就偏要自然懷一次給那三個Beta看看，這樣我就什麼都贏他們了。」
「我記得你接受求婚的時候說你要考慮一下孩子的事。」
「要作廢之前的計畫本來就需要一點時間下定決心。」
「可是你那時候說的是『如果要孩子就只能讓我標記了』，而不是要用什麼方式有孩子。」
「好吧，我就是想玩一下你。」他坦白從寬。「你還沒求婚我就想過了，我只是想把這件事吊一下看看你是什麼反應。」
「結果我沒什麼反應，你要不要都可以。」
亞瑟嘆了口氣。「是啊，太無趣了。」
「所以你願意讓我標記，其實只是因為想贏？」法蘭西斯不得不承認自己很在意這件事。
亞瑟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但他的臉也在同時浮起一層淡紅。「我願意讓你跟我一起生活和生孩子的前提是你值得我冒風險。如果你期待的是我把自己交給你這種回答就免了──我不會屬於我之外的任何人，而我也不希望你屬於自己之外的任何人，包含我。」
「但是你願意冒險跟我綑在一起過活。」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
「希望你以後不要成為那種對孩子說『看看斯科特的兒子亞歷山大，他拿了全科優等，你會比他更優秀的』的那種父親。」
「怎麼會呢？我肯定會做個比他更好的爸爸的。」
Fin.
修稿的時候發現這篇吃了【Yes, I Do.】的設定。
當初在寫【Y】的時候整個世界觀還沒有完全成形，所以理論上是以這篇的說法為主。本子裡面會把【Y】跟後來設定有衝突的地方改掉，但是公開的文就不改了，這邊簡單作個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