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朝】烏鴉

#三個月前噗幣轉蛋的成品,馬來海戰相關國設。


即便剛抵達不到兩天,這塊土地現在畢竟還算是他的一部份,雖然不至於感應得太精確,但在那些常人看不到的存在幫助下,他要在城市中穿梭著為自家人盡一點力也算是綽綽有餘了。

這些存在在這樣的日子裡總是成倍增加,多到某個程度就會刺痛著反映在他的身上。比如現在,就算沒有在整個城市裡跑一整天或中槍,他全身上下本就隱隱作痛了。從軀幹到四肢,甚至連指尖都像是被書頁劃破似地疼。

疼痛其實也不是新鮮事,真正讓他不舒服的還是這種注定被擊破的徒勞感。他變得太過龐大,像大象一樣笨重而遲緩,卻還自以為自己的龐大足以嚇阻這些虎視眈眈的傢伙,彷彿成了幾百年前被自己擊敗的安東尼奧,卻忘了自己當年如何起家。

或許也是因為這種似曾相識感,他才會如此心神不寧──安東尼奧再也沒有重現過當年榮景,他一點也不想在這方面步上這傢伙的後塵。

亞瑟還記得前天上司緊急叫自己來東亞這裡看看時他們兩人是如何對船艦被擊沉的消息交換錯愕的神情,他甚至無暇去聯繫阿爾弗雷德關切珍珠港發生的事就動身出發了。

然而他到了又有什麼用呢?亞瑟甚至覺得有些難堪,身處東亞時他總覺得自己一直以來都穿得好好的一襲軍裝逐漸被本田菊一塊塊扯下布料,就連路德維希都不會讓他產生這種錯覺──

「柯克蘭先生。」 他舉槍轉過身的同時就覺得自己已經顯露敗相,他不應該在屬於自己的土地上顯露如此戒慎恐懼的神色,那幾乎等同於告訴來者自己對此處已經失去掌控──即便這是事實。他能在巷弄之間來去自如,但也僅止於此,不然怎麼會根本沒感覺到對方靠近呢。

事以至此,他也不裝了。「日本忍者果然厲害。」

「您對我的印象還只是忍者嗎?」

「我這可是在稱讚你。」

「難道我該覺得榮幸嗎?」菊似笑非笑地盯著他瞧。

亞瑟一時不知道該怎麼把話接下去。對他來說,日本從來都帶有無法理解之處,不論是整個國家本身還是本田菊本人皆然。過去本田菊懂得如何與他應對,也願意與他應對,身上的謎團像是驚喜,現在他不願與他應對了,他帶有的神秘就變得像是米諾陶洛斯的死亡迷宮,不知道怎麼樣能走出去,也不知道何時面臨食人怪物。

「你還覺得我需要在意你稱讚與否嗎?你們這些歐美國家看我的眼神不是像在看奇珍異獸,就是像在看孩子。」在他閉口不答的同時,黑髮男子自顧自地抱怨起來。「我早已捨棄忍者,你還是用過去的老東西論斷我。亞瑟先生,您還看不出來我早就向前走了嗎?一開始跟著你們,現在走得比你更前面──或是在很快的將來就會走到你前面。我本以為您很務實,到頭來不過是個幻想的國度,想到您對於船艦抱著那樣的幻想,或許我也不該對您論斷我的方式感到意外。」

夕陽斜照在菊的背上,他的臉在背光下有些模糊。

「我對你來說是不祥的烏鴉嗎,亞瑟先生?你們歐洲人視為不祥的烏鴉,在我這裡反而象徵著太陽,很應景不是嗎?日出之國隨著烏鴉東昇──」

他讓本田菊說得太多了,但亞瑟心裡冒出的思緒多得讓他引以為傲的舌頭不知該從何說起,只得舉槍打斷對方的話語。

「你確實讓我學到了一課。就這點來說還是得謝謝你的『烏鴉』,但不會有下次了。」

「喔呀,總算有什麼是您從我這裡學到的。」本田菊可能笑了一下,但亞瑟瞇著眼也沒看清。

「話說回來,您也知道,就算在這裡打中我的心臟,也不會對戰局影響分毫。」

「至少能讓你痛個一下。」他深吸一口氣,指節落在扳機上。

「痛個一下?是您依然瞧不起我,還是我把你嚇得只求讓我痛一下?」菊毫不顧忌他手上的槍,轉身就走,輕飄飄地又補了一句。「呵呵,我想我們就等著看吧。」

本田菊又何嘗不是把他對西方的籠統理解和對大國的幻想套在他身上呢?亞瑟其實想告訴對方烏鴉在自己家裡並非負面意義,但最終還是沒說出口。

他又想到最初兩人交好時菊向他分享日本曾經有過的眾道,當時的他對此還隱約帶著嚮往,那與對方指控的凝視目光截然不同。然而,他無法僅憑這麼幾件回憶就回答菊的質問,也無法辨明自己對於本田的文化到底是自上而下抱持對新奇之物的探究佔有比較多,還是平等的驚奇欣羨更多一點,只知道無論是眾道或是忍者,本田全都拋棄了──在他追逐著自己的路途中落下了。就像當年菊不知不覺就再也看不見河童與屋子裡的小女孩,即便亞瑟替他看見了,也留不住他們,而本田就只是在那兒自言自語著「我可是一個人住的啊。」

最後的日光隱沒在地平線下,而整片的陰影就這麼落在錯身的兩人身上。

Fin.

註:

1. 時間點在馬來海戰後的亞洲戰場上

2. 眾道:武士之間的男同性戀關係,約延續到江戶時代時就已逐漸式微。但菊跟亞瑟分享時,相對於基督教世界對同性關係的嚴厲態度,亞瑟應該覺得日本還是相對開放一些。

3. 米諾陶洛斯:希臘神話中的怪物,授意代達羅斯為他建造一座巨大的地下迷宮,以供他居住。迷宮建好後,米諾陶洛斯便住在其中,以犯人和雅典城進貢的童男童女為食。

發佈留言

發佈留言必須填寫的電子郵件地址不會公開。 必填欄位標示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