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ver無差】Frances, Francis

#二戰
#砲友設定注意
#人格分裂設定注意
 

亞瑟接受法蘭西暫時分裂成兩個的事實,但於他而言法蘭西斯只有一個。


 
睜眼時,他第一個反應是抬腿把人踹到一旁,那時微涼的指腹正摸上他的頸側。
那人沒來得及跌下床,又被他揪著頭髮扯到了面前。他也不囉嗦什麼,硬是把人轉過身背對自己,順勢箝制雙臂在後。一側的重量全藉由膝蓋壓在這人的小腿肚上,迫使他除了面對穿衣鏡長跪外沒有能力做任何事。
臨時居處窗子窄小,但照進來的光足以看清鏡子中的人一臉憾恨與不屑。那張臉亞瑟不能更熟悉,表情於他而言卻顯得陌生。敵意、遺憾、輕視、憤怒,他們之間什麼都經歷過,不論出現什麼他都理當要覺得熟悉才對。但事實卻明擺在眼前,他可以辨別那張臉上的情緒不出這些元素,這樣看去時卻還是感到了未知和陌生。
「自由法國,」看著鏡中那張臉,他咬牙試著叫喚一個他並不想說出口的名字。「你的火焰何在?抵抗何在?」
叫法蘭西斯只是徒勞,過去幾週足以對他證明這點。自由法國和法蘭西國都自認為是法蘭西斯,因此這樣的稱呼於兩者而言毫無區別性…至少目前是如此。不想見到法蘭西國,就得試著把自由法國叫回來。然而,他甚至也討厭自由法國,不論是對那位滿懷猜忌又過分自大的將軍,對那一面飄揚在泰晤士河畔的國旗,或是,尤其是,對旗面中央的洛林十字,沒有一個讓他有那麼半點好感。對亞瑟‧柯克蘭而言,或許它唯一一個比現在這個更值得出現在這裡的原因,是目前還不會想殺了自己。
但不論作為亞瑟‧柯克蘭或是英國,他都只能支持這個令人生厭的名號。這樣毫無選擇餘地的處境或許才是他最為痛恨的一點。
 
「叫誰呢,小少爺?」被制住的人輕蔑地笑笑,咬字和語調──如此悲哀地──完全是法蘭西斯式。「你的共犯?」
「誰比你更該以法蘭西為名,我就喚誰。」而他的語氣平靜,像是單純在陳述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實。
「那麼你所呼喚的只是虛無。」冷冷的嗤笑不如自嘲一般輕,卻也很快就消融在漆黑的空氣中。「自私自利、背信忘義,該有多麼愚蠢他才會把希望放在不列顛上?在過去數百年足以證實,在你棄哥哥我於不顧,放任殘兵面對大軍,甚至在你們毫不留情致我方軍艦於死地後。向叛徒求援?他當然配不上法蘭西的名號。」
──寧可被淹死,也不會接受背叛者的救援!
「而若法蘭西是你,將會直奔覆滅,不復存在。」一連串的控訴讓亞瑟的意識閃過了某些非常不愉快的片段,但他的回話依舊毫無波瀾,也不去回應任何一項指控。作為強權環伺的島國,他的生存之道被這麼評判反正也不是什麼新鮮事了。而關於近期的事,也沒什麼好辯駁,畢竟在這一位已成敵人的傢伙身上本就不需要期待任何諒解。
然而,難道他就期望過另一位的諒解了嗎?
「那不正合你意?事實上,若不是她,五百年前你就能實現了。」剛剛的指控彷彿只是開頭,男人好像理所當然地提及了那位少女,聲調還意外地從冷冽轉柔。亞瑟從來沒聽過法蘭西斯提過她,即便是他們在國旗中放了洛林十字並使其飄揚在倫敦的時候他們也沒談過這件事。但他想法蘭西斯若是說起了,也定是以這樣的聲調吧。而語氣的溫柔轉瞬即逝,下一句馬上又回復成了冷嘲。「你知道嗎,他唯一使哥哥我讚賞的正是在倫敦立起了洛林十字。而你,小少爺,便能在她的見證下消亡。」
「錯了,它能見證與召集法蘭西的勇氣,若法蘭西確實擁有。」漠然地反駁道,以最假意的認同掩蓋骨子裡的厭惡,甚至不在乎對方是否看得穿這樣的偽裝。他受夠了這個話題,就像他受夠了如當年火光一樣刺眼的十字。時至今日,他所憎的已經不是聖女貞德。她不過就是一位勇氣過人的少女,是一位可敬的敵軍將領。然而,他打從心底對於拿她來向自己問責、試探、招搖的一切感到無比的厭惡和疲倦。尤其當這樣的作為來自於相濡以沫之人時,如鯁在喉的不快感就更為加深。
「你懂得什麼勇氣?他又懂得什麼勇氣?」另一方面,男子在言語上步步進逼,同時卻盡可能放鬆自己的手腳,試圖使身後的人放下那麼一點戒備。「哥哥我的上司藉由妥協試圖維持國土完整,維持法蘭西的存在。可不像某人只有一棟位於不列顛的總部和幾塊殖民地,卻妄圖一個完整的法蘭西!愚蠢至極,會天真到去扶持也只有你一個了。」
但亞瑟可不會給一個慣犯任何機會,那種策略畢竟只有第一次會奏效。在過去嘗過苦果後,現在對方的放鬆反而只會令他更加警戒。「看見你這樣自欺欺人可謂悲哀,再怎麼說,你至少過往的記憶還和他相同不是?醒醒吧,你的法蘭西不完整,也榮光不再。而沒有榮耀的法蘭西什麼也不是,遑論連爭取的意願也無。至於我,我本就不懼一人獨行,你也很清楚我就是這樣過來的。」
「噢,看哪!不畏隻身一意孤行,多麼驚人的勇氣!」男人故作一臉驚詫。「哥哥我還以為你的勇氣全用在知法犯法了。瞧瞧,這裡還是犯罪現場呢。」
質疑他現在僅有的私生活不過是個試圖挑動情緒的話術,誘使他在惱怒激動之下說錯話,輕則尊嚴盡失,重則洩露情報。既然知道了這點,他當然連一點理會都不給。但從一開始到現在的對話確實是一層又一層地累積了夠多的不快,促使他不耐煩地又喚了一次。「自由法國,你最好立刻出來,否則──」
「這麼急躁,小少爺想再來一次?」這句打斷他的話一從那雙唇冒出來,即便是亞瑟一瞬間也分不清到底出自於哪一個。而在他辨明之前,下一句便也跟著說了出口,公佈解答。「那也未必要是他,既然哥哥我也是法蘭西斯,而你的需求急迫──」
「你不是法蘭西斯。」實在聽不下去,直接了當地切斷了他的話,亞瑟箝制對方的力道也隨之加重。「我更沒有任何一點想讓你殺了我的需求。」
既然早就知道他在某方面像極了法蘭西斯,他實在不該對他的恬不知恥感到意外。但對方竟認為這樣的話能打動自己放他自由行動;或者更法蘭西斯式地,竟在這樣的狀況下仍想著用語言戲弄自己。這就讓他有那麼點驚訝,和更多的不快。這是把他當做什麼了!
即便吃痛地哼了一聲,那人卻沒有學乖閉嘴。「你以為不承認哥哥我,『法蘭西斯』就不會心生怨懟於你?那一個只是不說罷了,拿你當救命稻草利用,心底的憤恨可不會比較少。」
「你以為你在對誰說話?」這回終於換亞瑟冷笑幾聲。「大英帝國還需要法蘭西的諒解了嗎?你未免把法蘭西看得太高了。伸出援手要的便不是感謝,干戈相向時當然也不會尋求理解。我們會不惜一切代價爭取勝利,而這些不過都是其中過程罷了。你或他如何看待又與大英帝國何干?現在,我受夠了你愚蠢又自以為是的話術──」
「嘿,看來哥哥我趕在你修理這副身體前搶回來了。」法蘭西斯扯開一個試圖使人安心的微笑,方才的敵意自臉上退去,疲憊則由內而外地透了出來。他身後的人第二次被打斷後並沒有立刻解除警戒,而他也不再開口,任審視的目光在沉默中巡行。待片刻後終於確定面前為何者,青年才一次解除所有牽制,坐到一旁。
「…太慢了,法蘭西斯。」亞瑟盯著因突然失去支撐而向前倒去,現在呈現臥趴姿勢的男人,突然間覺得有什麼在心口堵得難受,超過了如鯁在喉那般不適但可以忍受的程度。這與剛才的混帳所言無關,當然。但他現在已經倦於和任何一個自認為是法蘭西斯的人應對,至少現在如此。沒錯,英格蘭、不列顛、聯合王國或大英帝國都不會在乎那些不帶情報的話裡真假各佔了多少,只是暫時感到了疲憊罷了。總之,他現在一點也不想見到這個人,甚至不想共處一室。於是他當機立斷地起身下床,套上披掛在一旁的軍用大衣和長褲──感謝上帝他在入眠前還套著襯衫,這讓一切更不費時。
「睡你的。」動作一氣呵成,離開的步伐更是快得驚人。手腳全被壓麻的法蘭西斯雖然察覺了去意,在門被順手帶上前也只來得及追到這句話。他嘖了聲靠上牆,顯然對方去意堅決,而自己跌跌撞撞、衣衫不整,等套完衣服要追肯定是追不上的。再說,即使沒有這些不利條件,追逐也從來不是他所擅長,尋找才是。根據過往經驗,他有百分之百的自信能找到亞瑟‧柯克蘭。所以他想,暫時服從對方的指令,給他一點時間安身而自己也稍做休整,或許也無妨。
 
法蘭西斯最後在荒蕪後院的隱蔽角落找到了亞瑟。露天的鐵製高背椅,白色油漆有些許剝落,露出裡頭生鏽的鐵條。而他所尋找的人就坐在上面,左腿嚴謹地疊在右腿上,雙臂抱胸後靠椅背,頭微微垂下導致瀏海遮住了那張欺騙世人的娃娃臉,以這樣的姿態睡著了。
此時天色灰白而朝陽未起,清晨時分。走近一看,朝露已經凝上了大衣、褲腳、髮梢甚至眼睫。方入秋,倫敦就已經吹起了透心寒風,但這人身上仍然同昨夜離開時一樣,不過一件襯衫長褲加大衣。
就算是習慣心情差就往外跑,直接睡在外面也太亂來了。
傾身想把人扛回房間,驚醒的亞瑟卻一個側身避開了他的手。交叉的雙臂很快轉為便於攻擊的姿態,聲線是還帶著點倦意的微啞,卻不妨礙沉聲喝問。「誰!」
法蘭西斯愣神地看著對方右手無意識地摸進了大衣左側內層,他知道那裡一直都藏著把蝴蝶刀。但這一連串的動作和瞬間爆發的戒心並非他發愣的主因,而是睜眼的時候露水自眼睫震落的瞬間,使他產生了面前的人正在落淚的荒謬錯覺。
「嘿,是我,法蘭西斯。」他聽見自己下意識地回答,暗自希望對方已經完全清醒,不會問出「哪一個?」這樣的問題。他知道亞瑟並不喜歡他現在的身分──或是這身分所附帶的事物,他不想去深究──因此他並不願當面自稱是自由法國弄得對方心裡更不舒坦。畢竟,他們現在並沒有任何餘裕去解決多餘的摩擦衝突。
亞瑟確實沒問。看清來者後,他很快把右手自大衣內側抽了出來,意思意思道了聲Morning就起身要走。
這回法蘭西斯眼明手快地捉住了他的胳膊。「他說了什麼?」
一次可以理解為心情欠佳,連續兩次顯然就沒那麼單純。尤其這個傢伙可是鐵著一顆心,不論是月餘前險些重傷,或是更早前做了那些事,都沒能讓他改變面對自己的態度──至少表面上沒有。現在卻突然想避著他,著實奇怪。
被捉住的人並沒有如預期般堅持離意。他就站在那裡,盡可能不著痕跡地深呼吸,一邊將心態調整到如同以往,一邊思考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最後他動了動手臂示意對方放開自己,若有所思地開口。「你不會認同的,以及你也會認同的控訴。但不論為何,都與我無關。」
「什──」法蘭西斯還欲深究,沉沉鐘鳴卻在此時自鄰近的教堂傳來。英國全境的教堂早已暫停報時的慣例,此刻的響聲顯然只會代表一件事。面前的人立刻變了臉色,熟練地拔腿急奔前只丟給他仍未解的疑問一句話。
「不重要。」
「Merde.」他只得跟緊青年的步伐一同跑動起來。凜冽的風拍在臉上生疼,將啐出口的氣惱一並捲走的同時也毫不含糊地灌進衣領。眼前的人影在衣擺揚起落下之間顯得更加單薄,他這麼看著,突然意識到自己過去從來不曾想像過初秋能如此寒心刺骨。而此時的天還是同方才一般濛濛的灰,一點也無從分辨太陽是否已經升起,只聞隱約嗡響漸漸轟然。
Fin.
註:法蘭西國是維希法國的正式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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