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3 Francis
法蘭西斯難得在陌生的床上醒來,茫然了好一陣子才把睡前發生了什麼重新載回腦中。
亞瑟昨天──或者是今天凌晨──留他過夜了。
一開始,一切都和前兩次沒什麼不同。他們在亞瑟進房後做愛,在冬日雨夜用彼此的體溫取暖。如果要說什麼不一樣,大概就是窗外的雨點了。
這些一氧化二氫混著空氣微塵自天堂墜落,而法蘭西斯完全可以理解為什麼它們會被驅逐──太喧鬧、太好事、太惱人了。隨著兩人從前戲開始到逐漸合而為一,它們也越發激動,貼在窗玻璃上窺視,啪啪啪地砸出掌聲,自以為在助興,事實上只是在添亂。
偶陣雨越發滂沱,法蘭西斯實在忍不住在交歡的同時一邊思考自己該怎麼盡可能保持乾燥地回到自己家門。雖然這對身下那位不太厚道,但他就是無把自己的思緒完全剔除,全心全意投入。
突然炸響的雷聲使得他一震,同時捕捉到了身下的Omega也為此一抖。
「你怕打雷?」他發誓自己只是想關心一下,沒有要嘲笑的意思。
但那雙瞇成一條縫的碧眸就因為這句話大睜著瞪著他看,接著那人撇了撇薄唇。「你不也嚇到了。」
「你如果害怕的話我可以抱緊你。」法蘭西斯開玩笑道,馬上換來背後的一條抓痕。「天!你沒必要這樣對待一個玩笑!」
「我不覺得好笑。」那對粗眉皺了一下,本來想繼續說下去,但最後他只是閉上眼,示意身上的人繼續動作。
法蘭西斯以為他們完事後自己就要被踢出門了,但就和他們的初遇一樣無法理解的事又一次發生了。
「你不介意的話,過一晚也無所謂。」亞瑟精疲力盡地側躺在床的另一邊,背對著他,臉朝著窗外。
他幾乎不敢確定他聽見了什麼。雨聲雷聲轟轟地炸響在四面八方,而Omega的語氣又帶著昏昏欲睡的飄忽,加上剛才偶發的插曲,他過了好一會才敢做出回應。「榮幸之至。」
這就是為什麼他現在與一個Omega共蓋一床被子卻睡在同一張床的兩側,所幸他們倆的睡姿都不差,沒釀成什麼尷尬的狀態。事實上,他可以看出距離不遠的亞瑟還睡得挺香,似乎根本沒打算在短時間內起來。
他撈過放在床邊的衣服,掏出裡頭的手機看了眼時間,接著很快跳下床。
01.13 Arthur
「嘿,你不用上班嗎?」聽見不算熟悉但也不陌生的嗓音這樣問的時候,他就像是浸在淺海一樣在夢境與清醒之間載浮載沉。心裡某個部分他知道這話是對自己問的,但整體而言,幾乎所有的意識都還在渾沌不明的狀態中。
或許他無意識應了聲,然後那侵入他意識的聲音又一次響起。「再不起來你要遲到啦,基爾不會寬貸遲到的傢伙的。」
聽到老闆的名字總算讓他清醒了不少。睜開眼睛,然後又一次閉上,亞瑟懶洋洋的語調幾乎像是在夢囈,但這時的他至少已經醒了六七分。「今天中午再去…」
「那哥哥我先走啦?」
他似乎聽見了輕笑聲,對此他只是輕哼了一聲表示自己知道了。
「有機會的話,哥哥我還能做早餐一起吃。下次吧。」
然後是門開啟又關上的聲音,室內又一次恢復寂靜。至於他,很快地也再次陷入沉眠,彷彿剛剛的一切只是夢境的一角。
01.25 Francis
法蘭西斯盯著自己的手機螢幕,像那次盯著那串地址一樣,試圖弄清楚簡單的邀請背後的涵義。
邀請確實很簡單,不過就是去吃頓飯。
17:08 老闆給了東區餐廳【盧戈莎】的折價券,六點半有空嗎?
說實在,他不相信亞瑟會不知道Alpha和Omega之間單獨約飯局代表什麼含意,那幾乎已經成為一種社會共識了,在他看來亞瑟對社會大眾的脈動可是敏銳得不得了。但亞瑟邀他進他家都沒有什麼避諱了,這讓法蘭西斯無法不考慮亞瑟同樣不在乎這種慣例的那一點可能性。
好吧,他決定從已經確定的事開始想起。
第一,顯而易見,這是個連帶整晚的邀請,不然他們兩個人見面還會有其他理由嗎?至少目前為止沒有。雖然法蘭西斯在過去幾次拜訪亞瑟住處時曾經展露過廚藝,兩人在餐桌前相談甚歡,但那也不過是正事之外的一點妝點。
第二,這不是隨便一家平價餐館,這家餐廳的價位大概是法蘭西斯會帶情人一年去吃個兩三次的等級,考慮到他的收入,大概不會再多了。就算是拿了折價券,這也不是隨隨便便就會邀請人去的地方。
第三,如果他準備好要和亞瑟柯克蘭進入更進一步的關係,那麼他的確會選個和那裡差不多等級的餐廳。
現在的問題只剩下,提出邀請的人到底有沒有自覺,知道自己提出的並不只是一場飯局,包含了整個社會都知道的潛規則暗示。法蘭西斯雖然想著這一步很久了──當然他沒想到先提出邀請的是對方──但也並不想佔什麼便宜,如果亞瑟不是那個意思,他也不想用這個來壓他。
大不了就什麼也沒得到,但也不會損失什麼,對吧?法蘭西斯深吸一口氣。
17:15 我去接你?
17:16 直接那裡會合。待會見。
他看了一眼螢幕上的電子鐘,扣掉交通時間,自己還有半小時能治裝。
01.26 Arthur
他不確定自己到底是先聞到食物的味道才醒的,或者是先從無夢睡眠中驚醒,才聞見食物的香氣。總而言之,在一張陌生的床墊上醒來的亞瑟柯克蘭,關心自己的處境之前先用了十秒注意培根和奶油的氣味。
這十秒過後,要說他完全不驚慌肯定是騙人的,畢竟他對自己怎麼到這張床上來一點頭緒也沒有。但稍微確認了全身上下的感覺之後,他很快又把提著的心重新放了下來。別說標記了,在他記憶一段空白的時候,根本沒人動過他──不考慮撫摸等級的非禮的話,畢竟那就算發生了他也察覺不出。
話說回來,他在意識中斷前都做了些什麼?
他還記得跟法蘭西斯的飯局,那傢伙一臉惶惶不安──不,這個詞用得不好──總之,有所期待又不想太過期待並且暗暗害怕著失望的一刻。他現在還有點宿醉的頭痛,實在不想花力氣去選詞彙。說實在,他真的覺得亞瑟柯克蘭可能不知道兩人的飯局是什麼的暗示嗎?那也未免太看不起他了。
當然,他的邀請不那麼像是要約情人,但那又怎麼樣?萬一他的邀請很熱烈,而對方只給一個冷淡的回絕,那不是太虧了嗎?
扣掉對方太過繁雜又藏不住的心理戲,晚餐還是很愉快的。
不過,在那樣的餐廳不小酌一下就太浪費了,而其結果就是到了尾聲時他已經有點微醺。同時,法蘭西斯看來還無法確定他是不是有那個意思,於是試探性地對他提出了到他家品酒的邀請。
這人傻成這樣,他能不說好嗎?
如果他都進他家門了法蘭西斯還是不敢確定的話,那就蠢得超過他的忍受限度了。要知道他是不會進男友之外的Alpha家的,那超過了他能應付的危險程度……當然他不否認男友其實並沒有比較安全的事實。
嗯,這之後他也大概知道發生了什麼。肯定是自己不小心多貪了一兩杯,然後就徹底醉了。這大概可以排上他至今的人生中最危險的時刻前十名了,為此亞瑟花了幾分鐘自我譴責了一番。
然後?顯而易見,那傢伙並沒有把醉鬼丟在沙發上,而是把他安頓到這裡來,也沒趁機做什麼無法原諒的事。這可真是謝天謝地。
亞瑟好不容易把事情梳理得差不多,正要下床打理,門就開了。
「早啊。」一頭金燦燦的金髮探進來。「我就想你差不多該醒了。」
02.15 Francis
雖然交往了,但他們並不打算同居,不管現在還是未來。除非結婚,另闢新居,那又是另一回事了。理由很簡單:太麻煩了。
兩人的公寓大小都容得下對方的家當,但亞瑟家資料與書籍繁雜,他自家又有不少收藏品,還特別弄了一間食物貯藏間。不管是誰搬過去,勢必都要重新梳理一番,不如維持現狀就好。
他們還是有時間想做了就傳封簡訊、打通電話,然後隨便到誰家去──通常是法蘭西斯家,因為他家更方便做飯──這點似乎跟砲友時沒什麼兩樣。不過不同之處在於他們可以不用找冠冕堂皇的理由通話和傳訊了。
準確來說,是他,而不是他們。因為沒有特殊目的就撥過去、傳過去的,好像一直以來都是他。
偶爾想起這件事,法蘭西斯都不禁感到一絲困惑。亞瑟在交往前沒有什麼對他懷有感情的徵兆,但提出交往暗示的也是他。可是交往後亞瑟的態度大致上也還是那樣,雖然他們開始會在做愛之外的時候接吻,看電影時亞瑟會抱著抱枕窩在他身旁,兩人之間也越來越有默契,但法蘭西斯總覺得亞瑟停留在他身邊的感覺和停留在他的工作上差別並不大──做得很好、什麼都沒少,但畫下句點後就會從此抽身。
這樣懷疑自己的愛人是不對的,但法蘭西斯心裡就是隱隱的怕。留宿時坐在電腦前直到法蘭西斯進門前一刻的樣子、隔天早晨吻別後他提著公事包轉身的樣子、牽著手逛街時巧遇簽約作者他鬆手迎向前去寒暄的樣子,這些瞬間亞瑟切換得太過自然,總讓法蘭西斯不由自主地害怕自己是不是僅僅只是這些日程之一。
02.20 Arthur
他不懂法蘭西斯在糾結什麼。
法蘭西斯最近看著他的眼神背後似乎藏了千頭萬緒,問他他又支支吾吾地說不上來。為了這件事亞瑟發了幾頓小脾氣,法蘭西斯每一次都迅速道歉彌平了紛爭,但顯然他心裡那不知道是什麼的心思沒有隨著他的賠罪一起消失。
亞瑟心裡不是滋味,但他又不願意因為這樣就與法蘭西斯不歡而散。法蘭西斯是個很好的情人,和他交往不能說沒有磨擦,但絕對算得上舒適。亞瑟承認他每次進入交往關係時考慮的不是感情,而是相互進入生活的人能不能讓雙方生活過得更舒服點。不過,久違地,上週的某個早晨,法蘭西斯咬著叉子對他笑的時候他的心漏跳了一拍。
這給了他更多理由在考慮分開之前先嘗試排解兩人之間的問題。
「亞瑟。」法蘭西斯在門口送他,欲言又止,眼中那些思緒似乎較平時浮上來了一點。接著,他把醞釀許久的問句扔了出來。「你愛我嗎?」
「哈?」這個問題勾起了他不太好的回憶。亞瑟愣了一下,嘆了口氣,難得主動地湊上前於唇瓣印上一吻。「別犯傻了。」
他以為這樣就足以回答了,但轉過身的瞬間對方的神情卻比剛才更落寞。
不願在這個問題多作糾纏,但某些灰暗的思緒已經開始纏上來了。於是他邁開腳步向前走。「改天見。」
02.22 Arthur
他今天應該讓某位教授簽訂出版事宜的,但他談崩了。
亞瑟知道自己不是神,總會有失手的時候,也有雙方條件就是談不攏而無法合作的時候,這種狀況是強求不來的。但他此時的心情依然極度惡劣。
嚴格來說,並不是結果導致他的惡劣心情,而是整場對話都讓他作嘔。
這位教授在學界地位不低,在專業領域上也有獨到見解,他知道老闆對他還算欣賞,因此除了事先調查他的背景之外還做了不少功課,就是希望談得順利些。
他好美色這件事並不需要太多功夫就查得到,就跟他是個Alpha這種基本資料一樣為人所知。為此亞瑟還請法蘭西斯和他一起挑了些片,一見面就送上去了。但不管怎麼好色,好歹這人在學術場合沒弄出醜聞,所以他從來沒想過這人好美色到了公私不分的地步。
「我相信貴社的誠意不會只在這裡。」他們坐在咖啡廳,亞瑟訂的地點,對方瞄了一眼送上的紙袋後這麼說到。
光是看眼神和語氣亞瑟就知道約在咖啡廳就錯了,這人要的是酒店包廂裡的招待,最好還能帶一兩個陪酒出場,但亞瑟也知道再怎麼樣他也不會約在那種地方,對自己太危險,也太對不起他的職業道德。於是他只能裝作沒意會到,硬著頭皮開始亮出他擬好的合同,加以解釋其中利益分配與各個作業時程。
對方顯然對此心不在焉,亞瑟知道他解釋完之後是對方提要求的時間,於是他停下來,禮貌性地提問。「到這裡為止有任何問題嗎?」
「你如果是個Omega就好了。」
「抱歉?」他從來沒對自己赴約前多吞一顆抑制劑這麼慶幸過。
「噢,Beta也沒什麼不好的,老實說性別不是那麼重要。」
後來?後來他們還是沒談到點上,亞瑟只知道他最後拒絕的理由是「貴社沒讓我看見足夠的誠意。」
不送上自己還沒帶個Omega給你上還真是對不起啊。
解開領帶,踢掉鞋子,亞瑟攤在自家的沙發上,隨意抓過一顆抱枕把自己埋進去。大部分的時候,他對自己作為Omega並不感到憤怒或排斥,甚至對作為Omega在性事上能有的享受很受用。但就像現在這種少數時刻,他還是會對這個世界感到一絲疲倦。
在他反應過來之前,他已經打給法蘭西斯了。
「喂?」
他打給法蘭西斯做什麼?或許他需要一個人陪他罵那個人是個人渣,告訴他他什麼都沒做錯,拉他惡劣的情緒一把,但他現在一點都不想見到任何一位Alpha。
任何一位,包含法蘭西斯。再說他們倆個一見面最後總會滾上床,他今天絕對沒有上床的心情。
「亞瑟?」
「抱歉,沒事。」他按掉電話,猛地起身往酒櫃走去。
02.22 Francis
他用鑰匙開完門就看見亞瑟歪在沙發上喝酒。除了玻璃杯、酒瓶與桌面相碰的聲響之外非常安靜,他除了倒半杯喝半杯之外什麼也沒做,喝得很慢,卻沒停下來的跡象。
「亞瑟。」他伸手朝他揮了揮,那人這才把頭抬起來看他。
那雙碧綠的雙眼眨著,一半如泥,另一半還保有清醒,清醒的那部分困惑又訝異,然後他皺起眉頭。「你來做什麼?」
「你聽起來需要我,我就來了。」
「我說了沒事。」他低頭拿起酒瓶,把自己沒喝到底的酒杯斟滿。
「你明天還要開會呢。」法蘭西斯看了一眼掛在牆上、圈寫了好幾個日子的月曆,伸手去攔,不料亞瑟像是被引燃了什麼一樣,碰地一聲把酒杯放在桌上,對濺出來的酒液毫不在乎。
「我當然知道明天要開會!」顯然他還口齒清晰,話也還講得順,只是情緒如出柙猛虎。「我他媽知道,我喝得還不夠慢嗎?不夠少嗎?」
「你──」
「法蘭西斯,我沒回答你的問題嗎?現在要來追著我要?你們Alpha問問題都是這樣的嗎?」
「什麼?」
「洛比士也是這樣的,崔斯也是這樣的,今天那個老混帳也是這樣的。『你愛我嗎?』問的從來就不是愛不然我還能稍微考慮一下,但要的答案其實是『你可以辭職嗎?』、『為什麼不讓我標記?』、『你可以接受我外面有別人嗎?』。誠意?不過只是要我陪他上床而以──」
「誰要你陪他上床?」
亞瑟沒理他,繼續喋喋不休。「你要的答案是什麼?法蘭西斯?你對我的回答不滿意,但我不知道你想從我這裡要什麼?我不知道。我可以直接對那些人說『不,我沒愛過。頂多只是相處久了總有點溫情。』也就不用管其他問題,但我不能對你那樣說。你要什麼答案?什麼答案才夠回答這個問題?漏跳的心跳和莫名其妙打出去的電話肯定微不足道吧,你們要的總是更現實的東西,但我不會辭職、當不了眼睛只看孩子的模範爸爸、不願意被綁在另一個人身上、容不下第三個人,現在也不想做愛。除了你問的愛之外我沒有其他東西能給你了,可你們問的從來不是這個──」
「我問的就是這個。」法蘭西斯蹲在沙發前,額頭抵著對方的。「我只想知道這件事。」
亞瑟沒有像那些電視劇理頭的角色一樣突然流淚或笑出聲。他只是安靜了下來,默默地放開杯子,空出的手指攢著法蘭西斯的手腕,用力到會痛的程度,然後就這樣靠著他睡著了。
他決定明天再問到底是誰要亞瑟陪他上床。比起這件事,現在更重要的還是讓這個人在沙發上睡得舒服點,不至於隔天腰酸背痛去開會,不然他的下屬可就要被迫面對脾氣不好的柯克蘭了。
02.25 Arthur
法蘭西斯當然不會對那個色胚怎麼樣。
這是現實世界,不是三十分鐘內就得營造出劇情高潮的連續劇。法蘭西斯到底只是個普通企業的中低階主管,而亞瑟總編輯的名號看起來是威風了不少,但很不幸的是他們出版社也不過只是剛步入穩定成長階段,那位教授沒有反過來在學界貶損他們已經讓人額手稱慶了,更不用說他們要做出什麼聲明去譴責他。
那晚亞瑟稱不上是爛醉,兩人之間的對話一覺醒來也大致記得,所以當兩人坐上餐桌,不用法蘭西斯問他就配著早餐如實簡述了。法蘭西斯眉頭皺得越來越緊,但他最後也只能說句「讓他見鬼去吧。」
不過他的擁抱和隔著餐桌的吻亞瑟還是很受用的。
說到底,在這行本來就該習慣這種事。作家學者有怪癖的多,態度倨傲的也不少。雖然有不少很棒的合作對象,但也總是會遇到各式各樣的刁難。最近的的平均難度說實在已經降低不少了,他剛進來的時候出版社也還跌跌撞撞地正在起步,那時想趁機榨的人更多,敢開口的要求平均起來也比現在更大。
所以這不過只是職涯中微不足道的一個經歷罷了。
當然,檢討報告書還是得寫的。亞瑟不喜歡在報告書裡喊冤,但也沒打算粉飾太平默默背下所有責任,他寫檢討書一向是附上錄音逐字稿的。作為一個Omega,這種事當然是越清楚透明越好,省得下面的人搞不清楚狀況說他做出的成績是睡出來的。
當然,不管他怎麼做,這種聲音或多或少還是會有的,不過他們的意見也沒老闆的來得重要。好消息是貝什米特先生沒有多做追究,甚至連送出去的東西都叫他記得報公款。
這件事就這樣過去了。
03.02 Arthur
12:16 亞蒂,午餐別忘了吃。[圖片]
點開縮圖後跳出來的也不是什麼特別的東西,只不過是法蘭西斯用藍色原子筆在便條紙上畫了心。亞瑟看得出來這顆心和昨天那顆不一樣。
12:18 下次附個簽名吧,大畫家。
下次?他怎麼會說下次?這可是件無聊透頂且一點意義也沒有的行為。亞瑟不明白用半秒鐘就能畫好的心有什麼好拍來傳給他的,但他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把這顆心換成手機桌面。
好吧,那件事或許意外地有些不錯的副作用。
03.17 Francis
當他帶著刺痛的喉嚨醒來時,就已經大概知道接下來迎接自己的是什麼了。
可是他還在盤算著要把假存下來跟亞瑟夏天去度假呢,實在不想為了這點小病打亂自己的計畫,所以他還是吞了顆消炎的藥片,提著公事包出門了。
結果就是他連午餐都吃不下,半天下來昏昏沉沉地只想趴在桌子上,還得撐著脊椎坐直坐挺,照常處理同事之間的公事和私事。
12:30 我感冒啦,這幾天來要記得戴口罩。或是這幾天乾脆就別約了?
12:32 看醫生了嗎?
12:33 吃成藥就好了,不太嚴重。只是不想傳染你。
手機好一陣子沒新的動靜,這很正常,亞瑟回簡訊總是一陣一陣的,但法蘭西斯到現在還是戒不掉不斷查看的衝動。終於,在他第十次重新滑開螢幕的時候新訊息的鈴聲也響了起來。
12:40 我等會得跟一位小說作家談合約。
接著一連又出現了好幾封。
12:40 不是Alpha。
12:41 我猜是Omega,約在他家。
12:41 他家在隔壁區。
12:41 你早點回去睡覺。
「喂?」法蘭西斯撥通電話,慢悠悠地晃到走廊上,倚著牆角聽另一邊傳來的嗓音。「沒什麼,就想你了。
「你怎麼知道我在上班?
「哈哈,我知道你一定會去上班的。明明你是純責任制──
「對,你能容許自己睡到中午但不讓自己請病假。
「計畫中的放縱?或許你以後生病可以考慮把未來的計畫改一下,挪一下你的放縱時段不是罪過。
「嘿,亞瑟。待會路上小心。先這樣,不吵你了,掰。」
03.18 Francis
法蘭西斯醒來之後既意外又不意外地發現旁邊睡著他的男友。
昨天六點回家後他只啃了一點麵包就沒胃口了,索性直接去找藥,但櫥櫃一開他才想起來自己幾個月前已經把最後的退燒藥吃掉了。實在沒力氣再出門一趟,他只得灌自己一大杯水之後把自己摔上床。
一睡就睡到現在了。他瞥了一眼牆上的掛鐘,凌晨四點。
隨著他的清醒,各個感官也漸漸清晰起來。首先他注意到了額頭上的散熱貼,然後就是快爆炸的膀胱。於是法蘭西斯再沒心思研究愛人的面容,被子一掀就直奔廁所。
解決完生理需求,法蘭西斯慢步回床前,就著窗戶透進來的微光,他發現床頭櫃上留了一張便條紙,上頭工工整整地寫了好幾行。
醒了別叫我。
吃退燒藥前先用麵包墊一下,都放在這了。
沒惡化不要搖醒我,要是狀況不對就別客氣了。
便條旁篇如他所言井然有序地擺了一排,從左看到右,兩片吐司、一杯開水、幾種藥片。
老天,他的喉嚨從一醒來就像火在燒,他確實需要一杯水──或更多。
這是當然的,亞瑟不會魔法,他的到來也不會成為感冒痊癒的特效藥。但他從另一區過來肯定已經入夜了,還願意花心思翻一遍他的藥,大半夜地出門替他找退燒藥,然後悄悄地睡在他身旁。寫了紙條要你醒了別叫醒他,但又說難受的時候就別客氣了。
這就是亞瑟。比起整晚換濕毛巾,他會直接拿散熱貼一貼了事;不會拉著要你請假,但會叫你早點回家;不會像是看護重病一樣趴在床邊,在你身旁睡得比你還香。
有點太冷靜、不太浪漫,但很真實。
昏昏沉沉地吞下藥時,法蘭西斯開始想像亞瑟會是個怎麼樣的丈夫與父親。
果然是昏了頭。他低頭凝視對方的睡顏,嘴角彎了彎。
結婚啊…交往一個多月,想這個會不會太快了些呢?
Fin.
雖然Title是說三個月,不過其實求婚大概是在快三個月的時後,結婚在三個月半的時候,所以故事如果是說到開始想結婚的話,大概兩個多月就結束了。
補注:IUPAC對H2O的正式定名為水與氧烷,而非一氧化二氫,這隻法蘭數學之外的理科都不好,他不知道,但我們可以趁機漲個知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