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來的白色情人節快樂
#Safe and Sound前傳
當你告訴英國人他們已經完蛋了,最讓他們高興不過。──《家具商》,亞瑟‧莫瑞(Arthur Murray)著於1758
「你的期中鐵定完蛋。」法蘭西斯對著亞瑟說,而後者正在他的解剖學課本上速撇潦草的詩句,幾行字就這麼塞在左心室旁抄完筆記後僅剩的那麼一點空白中──現在連那兒也不是空白的了。
「是嗎?」英國人在對方看不見的角度彎了彎嘴角,語氣是故作敷衍的漫不經心。他在最後一個字的末端隨意地拉出一個花體飾線,才轉過身接過對方手中的茶,聳聳肩,慢騰騰地回應道。「在那之前,我想我的靈感先完了。」
法蘭西斯心領神會地湊過去看,雙手分別撐在愛人的兩側,下頷與那頭有些亂的小麥色短髮髮尾時不時輕微摩擦著,他微微瞇起眼以聚焦在那幾行字上,隨後輕笑出聲。「你不喜歡嗎?你還替它好生打扮了呢。」
「我只是想讓它看起來不那麼礙眼……好的文字才不需要表面工夫。」輕抿杯緣啜飲,亞瑟翻翻白眼,向前伸直了方才相互交疊的雙腿,上半身則稍微向後靠去,頭頂幾乎能貼上對方前傾的胸口。「但還是礙眼依舊。事實上我有些後悔,因為它更明顯了。」
「我倒覺得挺好的。」法國人撤回壓在書桌的雙手,低頭吻了吻對方稻草般的頭頂。接著一時興起地歪過身,輕輕啃起了戀人的耳廓。
「喂,別。」亞瑟放下瓷杯,一掌推開身後男人越發得寸進尺的唇齒。「你是念完書了?有清閒時間調情?」
不管你有沒有我都沒有。捕捉到青年低聲的咕噥,法蘭西斯笑了出聲。「我永遠都有時間跟你調情,mon cher。政府的效率都如此低落了,又有什麼資格要我們學生在幾周內把這些東西融會貫通?」
「這世界本就不公平,我們還是──」想起了什麼一般,他臉色一變。「慢著,房補申請過了沒?」
「還沒。」法蘭西斯一臉沉痛。
「去他媽的政府效率,天殺的法國政府。」亞瑟又用母語連珠炮似地罵了一串,語速快得法蘭西斯聽不清,好一會重新順了氣才換回法語。「沒事,我先預支下個月的額度。」
長髮男人這回沒有馬上回話,只是把方才故意擺出的誇張表情收了起來,重新靠上了對方的頭頂。他知道他的愛人就算有領一點獎學金,但僅有的所有資產能不能供自己大學六年的生活雜費還是有些危險的。所以他才會幾乎在關係穩定下來後立刻就提了同居,打著跟政府拿最高房補的算盤,畢竟這實在不無小補。但他沒料到的是自己會因為一些…家庭衝突而被凍結自己的戶頭,結果最後反而給他男朋友多添一筆支出。「…我去打電話。」
「不要這時候打,法蘭,你有你的堅持,不用為這些錢而一味妥協。」那雙碧綠色的眼睛半睜半閉,透露出他在心底已經悄悄算起帳來。「房補開始下來之後就補得上了。」
「我記得你昨天才叫我跟他們談談?」
「…你知道我的意思,法蘭西斯。我只是不希望你跟他們決裂,但我也同樣不希望你放棄自己要的事物,還是為了這種事妥協。」亞瑟深呼吸,靜靜地說。「永遠不再與他們對話會是件非常遺憾的事的。」
「至少他們不討厭你……我很抱歉。」法蘭西斯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為了這種事態道歉多一點,還是為了一個不小心又讓亞瑟提起這件事而道歉多一點。
出乎意料,這個英國人轉過身以手指關節敲了一下他的頭,力道並不算小以至於他悶哼了一聲。「是啊,你是該感到抱歉──你以為我喝不出來牛奶是在茶之後放的嗎?」
「老天啊,我從來不知道也沒想過你的舌頭這麼靈。」既然這麼靈為什麼煮出來的東西都非焦即爛還能面不改色吃下去啊?他硬生生把後半句話吞下去,隨後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話題似乎被帶開了。
「哼哼,什麼都別想瞞我。」亞瑟以眼神警告對方最好別不知好歹地再把話題帶回去,畢竟有些話說到那個點上也就夠了。「但我可能真的要完蛋了,你不覺得嗎?」
「喔?怎麼說?」法蘭西斯從善如流地與他一唱一合,閒著的雙手一邊捏起了那因久未起身而稍顯僵硬的雙肩。
「被賴了一個月的房補、謬思離我而去、期中考岌岌可危,而你,你居然還讓我喝了先放茶再放牛奶的邪門歪道!你說,我難道不是要完蛋了嗎?」
他聳聳肩,湊過去將話吹進在剛才沒啃過的耳。「我很抱歉,親愛的。我想我只能與你一起完蛋來謝罪了?」
亞瑟忍不住笑出了聲,不知怎地他覺得自己的心情突然間就愉快了起來,甚至足以讓他回過頭去給對方一個吻來大方分享那份莫名其妙就冒出來的愉悅感。他在法蘭西斯於一秒的驚訝後試圖讓簡單的嘴唇碰觸升級成法式熱吻時向後退了開來並把一本厚厚的教科書輕輕拍在他臉上,在男友假意哀嚎的同時放聲大笑。「痛苦乃是唯一的高貴,無論人世與地獄皆不能腐蝕。念你的書去吧,法蘭西斯,讓我們姑且當一回聖人。」
Fin.
註:
1.在法國,情侶同居且收入小於門檻者可以申請最高房補。
2.『痛苦乃是唯一的高貴,無論人世與地獄皆不能腐蝕』引用自波特萊爾的詩〈祝福〉,郭宏安先生翻譯的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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