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英】【ABO】NewLife 13

【4/8】

亞瑟成功在過去一週內降低劑量轉用口服藥,也總算能出院回家。不過這並不意味著完全的自由,他還是得保持『能坐就不站,能躺就不坐』的戒律,當然也不能回去坐辦公室。雖然如此,但光是能坐起來就讓亞瑟好受不少了,更不用說如廁自如有多爽快。而且他的孕吐也減緩不少,雖然止吐藥還是得吃,但能入口的東西多了起來。

然而,不知道是因為經歷日夜操勞後身心突然放鬆下來,還是在醫院裡沾染了太多病原體的緣故,法蘭西斯在他們回家後的第二天感冒了。

當天早上出門上班的時候他還神色如常,但踏進家門時整個人都在晃。在路上買的廉價口罩裡咳嗽的同時還強裝病情不怎麼嚴重,要亞瑟別擔心他,只要記得跟他保持距離就好。

「你坐好。」那對粗眉毛皺得死緊,在他發昏的眼裡像極了扭動的毛毛蟲。「立刻,就坐在沙發上,休想在吃藥前做飯。」

這個人完全忽視了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說的話,任性地把他跩到沙發上,手從他的額頭摸到脖子,然後啪答啪答地踩著拖鞋走進廚房翻櫥櫃,再啪答啪答地回來,把藥和水塞進他的手裡,在他把藥吞下去的下一秒把耳溫槍戳進耳朵裡。

「39度…你今晚都不用做事了,去睡覺吧。」

「晚餐。」法蘭西斯晃了晃腦袋,試著讓自己清醒點。他聽得出自己的聲音有多麼沙啞,幾乎鑽不過那層薄薄的口罩。這可真不妙,他所有為結婚紀念日準備的驚喜都泡湯了。

「看來我們只能吃麵包和水煮蛋了。」他的丈夫聳聳肩,再次推了推他。「去床上吧,煮個蛋而已,不至於把廚房燒掉的。」

這次他不是晃腦袋,而是搖搖頭。「我今天就睡這裡…不想傳染給你。」

「說什麼傻話…」亞瑟話是這麼說,音量卻不可避免地變小了。他當然知道自己感冒了會是多麻煩的一件事,更不用說其中潛藏的風險。但是他也不想就這麼在結婚紀念日把感冒的丈夫丟在沙發上睡,兩難之下,他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答覆,索性坐到沙發另一邊沉思起來。

當法蘭西斯幾乎要靠在扶手上睡著時,他的肩膀被推了幾下。

「帶上這裡的靠枕。」身旁的人邊推他邊把靠枕從他的背後拔出來,他怕亞瑟使勁拔會出意外,趕緊站起身來。

對方示意他跟著,抱著肚子和靠枕小心翼翼地上樓梯,走進臥室,把兩人手中的靠枕擺在兩顆枕頭中間,上面再疊幾個床上本來就有的抱枕,接著拍拍床墊,要法蘭西斯躺上去。

「你別越界就行,躺好。」

法蘭西斯乖乖躺平,見亞瑟替他蓋好被子就想轉身出去,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襬。「坐一下,或躺一下。」

「怎麼?捨不得我啦?」

他感覺到重量壓在床沿使床墊往側邊凹陷,手指伸進他的髮絲中輕按頭皮。他的丈夫一如既往地在溫情中保有理智,沒有做出比這更親暱的互動,甚至不打算去碰他的口罩。

這個人或許根本不需要他特別提醒在連續走動間必須有充分的休息。他看起來並沒有因為關心另一半突如其來的不適而忘記自己的狀態,處理這件事就像處理臨時冒出來的案子一樣──不,比那還要有餘裕多了。

「我不餓。」乾啞的嗓音悶悶地說。「準備你的份就好。」

「吃一點吧…嫌麵包太乾可以沾牛奶吃。」

「…加熱一定要小心。」攢著衣角的手握得更緊了。「要小心,你多久沒用爐子了。」

「至少是電爐,不是瓦斯爐。」跟他比起來,亞瑟倒是滿懷樂觀。「蛋可能只有半熟…我總是弄不清什麼時候該熄火,反正我不介意,你介意的話可以不要吃。」

「水滾之後再煮十分鐘。」法蘭西斯失笑,他的笑聲從口罩邊緣洩漏出來,惹來一個『真不知感激!』的白眼。「但是半熟也挺好的,可以搭麵包…就是水一定要煮滾。」

「我會連這個都不知道嗎?」亞瑟騰地一下起身,回頭再檢查一次對方身上的被子有沒有蓋好,就用他在安全範圍內的最高步速離開了。

「這很難說,親愛的。」他在空無一人的房間裡悠哉地對天花板說悄悄話。「你可是連沒烤熟的餅乾都能面不改色地吃下去啊。」


不知道是因為全身發熱,還是沉寂的性慾不知不覺間開始恢復,屋漏偏逢連夜雨,他偏偏就在今天,就在這短短的十幾分鐘內,作了惡夢。

最要命的是,他的惡夢裡第一次出現了畫面。

那些他一次次用聲音辨別的動作以第一人稱貼在他的眼前,雙眼無法閉合,只能看著亞瑟被摔上桌,看他掙扎,看他失去意識的瞬間。這都是早已從聲音中得知的事,但音效絕對無法比擬視覺的暴力。他聽過撞擊桌面的巨響無數次,但摔上桌這一幕所帶給他的痛楚遠遠超過聲音所能導致的。這個畫面幾乎立刻與記憶中亞瑟背後橫過的瘀傷連結,之後的每個動作也都如此。

他看見亞瑟眼中的痛苦、無措、困惑與恐懼,全部匯集在他眼眶冒出的淚花裡,他看見那些肌肉痛得抽搐,他看見自己在那雙眼中倒映出的扭曲模樣,他看見──

「醒醒,吃晚餐了。」

夢境像見火的猛獸,咻地一下逃開,竄進遠處的黑暗中。

亞瑟把托盤放到床頭,內容物就像之前提到的那樣,幾塊切片麵包、水、熱牛奶和水煮蛋,水煮蛋沒剝殼之前誰也不知道裡面怎麼樣,不過有一顆看起來在煮的時候裂了。

法蘭西斯愣愣地看著他,從他的臉到佈滿針孔的手臂,再到隆起的肚子。

突然間,他想吐。

他跌跌撞撞地下床奔向浴廁,在沒反應過來的亞瑟面前鎖上門,對著馬桶乾嘔。

「你還好嗎?」外頭的人隔了幾秒才到門口拍門。「你是不是腸胃型感冒,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顯然不是,他的消化器官沒有一個打算配合,就連胃酸也吐不出來,這陣乾嘔或許只是精神對於這副身體的厭惡感已經讓他想把自己的靈魂連同內臟全部吐出來罷了。

「法蘭西斯?」亞瑟在外面等了一會,當裡面安靜下來時他試著轉把手,發現門打不開之後又拍了幾下。「不說話沒關係,至少敲一下門讓我知道你沒昏過去。」

「我沒事。」雖然他現在恨不得把自己的頭塞進馬桶裡,法蘭西斯還是到洗手台把自己梳理一番,然後打開門。

亞瑟自然還在門外,他今天第二次皺起眉頭,將他全身上下都掃視一番。他只能一動也不動地盯著虛空,還得試著假裝這些不對勁只是因為感冒的緣故。

「你別喝牛奶了。」

「好。」

「我覺得我們得去一趟醫院。」

「不用,沒關係的。」

「…好吧,我先找找止吐藥,明天沒有好轉的話還是去看看吧。」

「對不起。」

在對話的同時他又一次躺到棉被底下,下意識地像上次那樣扯住對方的衣服,卻又像觸電似地放開了。他的丈夫嘆了口氣,還是坐了下來。

「你剛剛作惡夢了。」他聽得出來亞瑟在斟酌自己的語氣,一個個音節在平靜與擔憂間搖擺。「介意告訴我內容嗎?」

法蘭西斯知道裝睡不可能騙過對方,但他還是閉上眼睛,沉默不語。

「你應該不知道你看我的眼神像見鬼了…我只是想知道怎麼讓你好過點,所以不用擔心你的夢會冒犯我,反正也不過就是作夢…」

「不只是夢。」他的雙眼一閉上就不敢睜開,他怕亞瑟回頭,他怕直視那雙綠眸,於是只能在黑暗中喃喃。「不只是…不只是作夢。」

亞瑟也沉默了一會,他肯定猜得出背後的謎底是什麼。法蘭西斯在靜默中等待床側回彈,但這卻遲遲沒有發生,讓空氣再次流動的是輕聲低語。「沒關係的…現在我已經說得出『沒關係』了,所以沒關係的。」

他聽見蛋殼敲在床頭櫃邊角後碎裂的聲音,眼皮悄悄掀起一縫,只見亞瑟正專心地剝蛋殼。說著「你啊,太脆弱了,吃點東西吧。」就把剝好的蛋遞給他。

法蘭西斯接過那顆蛋,機械性地把口罩往下扯,將蛋塞進嘴裡咀嚼──沒凝固的蛋黃從蛋白裡往下衝,他整個上半身不得不彈起來坐著以免嗆到。

「看吧,吃點東西就好了。」對方挑了挑眉,把水遞給他。「作惡夢肯定很難受,但別為我難過,我早原諒你了…喔,吃慢點,別嗆到了。」

在把蛋嚥下去之前他只能默默看著亞瑟也為自己剝開一顆蛋,悠然吃掉尖頭,再把蛋黃倒在麵包上抹勻。注意到身後的視線,他索性把麵包撕一半,塞進他空著的那隻手裡。

「吃完再繼續睡吧,我不會走的。」

「上次也是…」法蘭西斯總算把塞了滿嘴的蛋吞下去。「我沒照顧到你,反而是你都在──」

「你睜眼說瞎話的毛病是不是越來越嚴重。」亞瑟打斷他,手掌重重地拍在床墊上。「喉嚨痛就別說話,腦子被燒糊了就別動腦。」

「對不起。」

「行了,趕緊把你的麵包吃掉,然後睡覺!」他惡狠狠地咀嚼自己那份麵包,導致下半句話口齒不清。「反正只要你的心還在跳就注定愛我,你只要讓他繼續跳下去就好了。」

TBC


註:

1. 亞瑟倒是不排斥法蘭西斯為他擦澡,法蘭西斯不懂這些事到底有什麼本質上的差別,不過亞瑟少一件事煩心也不是壞事,所以他也就沒去深究了。

2. 沒烤熟的餅乾面不改色吃下去是作者自己做過的事…半熟蛋也是作者個人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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