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ancis】
擁抱後他催亞瑟繼續吃早餐，自己則捧著馬克杯喝著用來替代咖啡的牛奶。
「醫生怎麼說？」
「這一兩天盡量躺著，最好休息個一兩週。他開了鐵劑，沒開其他藥，說複診排沒乾淨在請醫生開藥…然後…我不記得了。」亞瑟咬著鵝腿骨若有所思。「他說了很多，但我沒留心。」
「…我等會帶你再去看一次？」
「你還不能開車。」
「我們可以叫計程車，你躺我的腿上。」
「說得好像我有可能在外面躺你腿上似的。」
「亞瑟，我認真的。」法蘭西斯皺了皺眉。「你身體嚴重受創，我們得搞清楚所有該注意的事。」
「好。」對方沒有再反駁什麼，只是點點頭。「醫生肯定會把我罵一頓，我大概是他看過最誇張的Omega了，在懷孕時吃抑制劑，又在流產後沒專心聽醫囑。」
「誰想罵你還得顧慮一下我。」法蘭西斯知道亞瑟不會喜歡他這麼說，但他還是忍不住。
果不其然，亞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過他最後只是說「是了，就像誰要罵你也得過我這關。」就繼續吃他的鵝腿了。
【Arthur】
他們在十點時前往醫院，這時候的值班醫師與昨天的不是同一個，亞瑟不確定自己應該鬆一口氣逃過了昨天的醫師為自己的叮囑被忽視的憤怒，還是該擔心自己還得被訓一次抑制劑的事。
先開口的是法蘭西斯。「日安，我的伴侶昨天剛…失去了我們的孩子，我想來確認一下接下來他的健康需要注意什麼。」
醫師調閱了他的病歷，看了之後皺了皺眉頭，但他沒有提起抑制劑的事。「我不確定昨天的醫師跟你們說了多少，或許我與他的看法也不會完全相同，所以我會把我的見解全部說一次。」
「麻煩您了。」他低聲回應。
「以您的出血量和出血速度，我強烈建議用兩天臥床休息，甚至三天。如果工作上沒辦法的話，至少躺到不會痛得太劇烈為止。最好接下來兩週都不要太勞心勞力，好好休息，不要用力做任何事，不要受寒、碰冰冷的事物。營養也要好好補充。最少兩個月要避免浸浴和性行為，最少三個月內要避孕。不是不進去生殖腔就叫做避孕了，絕對要戴套，但我的建議是再多忍一個月不要做是最保險的。如果一週後還有出血我們會開讓生殖腔收縮的藥好加快排出。如果三週還沒排乾淨，留在裡面這麼久容易出問題，要安排清腔手術，那復原期會更長。目前我先開給你止痛藥和鐵劑，一週後再回來複診。」
「手術？」法蘭西斯開口。
「我們得將生殖腔內的殘留組織弄出來，不會切出傷口，但還是有可能造成傷害，也有副作用的風險，希望能盡量避免。」
「我明白了。」亞瑟感覺到身邊的人在回應時飛快地看了自己一眼，接著就聽見意料之外的問題從身旁發出。「這個孩子還在的時候，我和他都沒有感受到信息素的改變，這個狀況能怎麼改善嗎？」
「這未必是你們的問題，」醫生在他驚詫的眼神中回答。「有可能胚胎本身基因就有瑕疵，導致它發展遲緩甚至萎縮，沒能促使信息素改變。這樣的胚胎本來就會自然淘汰掉，流掉了不一定是做錯了什麼，也不是壞事──不過反應這麼劇烈肯定跟抑制劑有關。」
「對不起。」他只能說出這三個字。
「流產不一定是你的錯，但即便用流產的標準來看，這次都算是很傷身的。請務必好好休養。」
「好的。」亞瑟點點頭，他還有一個問題想問。「三年來的嘗試中，我們只有在這次非發情期時才受孕，發情期時卻一點動靜也沒有。這是純粹機率微小但還是發生了，還是有其他原因呢？」
「您過去長期大量施用抑制劑？」
「…是的，但婚後已經將頻率減少到每兩週使用一次以下了。」
「我猜您的發情期有逐漸恢復規律，最近半年的規律大致上是怎麼樣的？」
「大約兩個月到三個月半會有一次。」
「很接近多數Omega的週期了，但還是有點不太穩定。那麼很可能是您的排卵周期和發情期的調整不一致，可能排卵調得快一點，已經在穩定週期了，發情期卻還有些飄忽，也可能排卵調得慢一點，比發情期更捉摸不定。結果導致發情期時反而不容易受孕。一般人不太會在非發情期進入生殖腔，除非特別激烈或動情，我想你們應該也是，畢竟一般的性交就已經很耗體力，考量到隔天工作效率，這是更為明智的選擇。」
「而且這不應該僅僅是為了生殖而做的事。」法蘭西斯插嘴。
「比起因為你是這麼想的，我想你會將這個理由套到這個行為更主要的理由是因為你想傳達這個訊息？」
「是的，可惜他沒有接收到。」
他轉頭看向他的丈夫，皺了皺眉頭，又看了眼醫師，最後對著法蘭西斯說。「我們回家得談談。」
醫師給了法蘭西斯一個『祝你好運』的眼神，讓他特別來氣，不過他還是讓醫師繼續說下去。
「總之，雖然不進去也可能受孕──考慮到腔口並不是完全密閉的構造──但機率相對而言小很多，所以如果真的是週期錯開，用了三年才在非發情期受孕其實是可以解釋的。這次既然有懷孕，之後的週期或許能對上，再說通常流產後休養完的幾個月特別容易受孕，所以也請不要太消沉了。」
最後一句話確實起到了作用，亞瑟突然覺得自己這兩個月──以及接下來一段時間──的遭遇似乎不只是毫無原因的痛苦歷程，或許，他們誤打誤撞地在堵路的巨石上炸出了隧道。「我知道了，謝謝。」
「希望我的用詞不會讓你們受冒犯，之前我曾經被投訴過提及性事方面不夠委婉。」
「當然不會，我們很感謝您的詳細解釋。」法蘭西斯起身與對方握手，而他跟著起身的時候開始思考等會要怎麼這個人談。
【Francis】
「我不知道你現在還痛，」走出診間時法蘭西斯這麼說。「我以為流產就是肚子痛到流血，胎兒流掉後就不痛了。你怎麼就是不說？現在很痛嗎？」
「還行。」亞瑟難得溫順地拉著他的手，他們的步伐正踏在領藥的路上。「一陣一陣的，偶爾會痛得腿軟，但大部分的時候還能忍受。」
「我該幫你推個輪椅。」
「好讓我丟人現眼？」
「亞瑟，對自己好一點吧。」
「我會吃止痛藥的，但我的尊嚴也需要一點維護，不是只有身體需要被善待。」
「亞瑟。」他加重了音節。「你還有什麼事是沒告訴我的？」
「老實說我不知道。」亞瑟從窗口拿過藥袋。「目前我沒有事情刻意瞞你，可是總有些事是我沒想到要告訴你的，就像我肚子還在痛這件事一樣。」
「沒想到要告訴我？」
「嗯，沒有哪個瞬間突然想告訴你，它又是持續的，就一直沒想到。」
「…那你剛剛說我們得談談，要談什麼？」
「對，我們得談談──」那隻牽著他的手突然握緊了一下。「但我更想回家躺著慢慢說，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Arthur】
「你似乎一直誤解了我，認為我誤解了你對我的關心是出自於想要孩子。」吃完藥和午餐後他才開始對法蘭西斯抱怨。
「你之前自己說你的焦慮是源自於你認為我想要孩子。」法蘭西斯坐在床的另一編反駁他的指控。
「是的，你想要，我也想要。但是你想要孩子，不等於你不關心我本人，也不等於你是因為想要孩子才關心我，我沒有愚蠢到把這些事情混為一談。再說，要是你不關心我，那我幹嘛關心你想要不想要孩子。」
「我不想給你壓力。」法蘭西斯嘆氣。「真的，順其自然就好。」
「你沒有給我壓力，壓力是我自己無法避免的。」亞瑟向一旁伸出手，隨意地把玩法蘭西斯的頭髮。「這就像是，打個比方，假設你很喜歡海邊的別墅，我也知道這點。你沒要求我要買下來，但我很想給你，所以我開始存錢，一邊擔心那幢別墅會不會因為我太晚下手而被別人買下。」
「老實說，我現在開始懷疑我想不想要了。」法蘭西斯抓住他的手，細細地吻著手背。「這樣就得痛個好幾天，我不敢想像你生下來和產後復原期要痛多久。」
「可是我也已經喜歡上那幢別墅了。」亞瑟勾了一下嘴角。「我自己也想買下它，就算我得為了它放棄一些東西。這不僅僅是因為你想要的緣故。」
「等我們住進去，那會很熱鬧的。」
「會的…他大概會跟我作對…畢竟第一次是我趕他走的。」
「你沒有趕他走，只是他太安靜了。」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是用別的方式發現他，他可能就是你的生日禮物了。」
再兩週就是法蘭西斯的生日，他們這一個多月以來實在經歷了太多，他昨天在候診室中胡思亂想時才想到自己還沒準備法蘭西斯的生日禮物。
「我都快忘了我的生日，你也別惦記著了。如果有什麼是我想要的，就是你的健康。你看看你，明明你才是最難過的，老是叫我別難過。」
「別招我哭。」亞瑟用另外一隻手臂遮住了自己的臉。「他用離開張顯自己的存在，這實在是…很讓人沮喪的邂逅，遠比離開本身更…」
法蘭西斯沒有接話，他感覺到自己的手被翻了過去，吻轉而落在掌心。
TBC
註：
- 一點小細節忘了提。法蘭西斯的廚藝是很好，但也不是什麼時候都會弄成像高檔餐廳那樣精緻的。這次的早餐雖然看菜名好像是那種大盤子中間放一支鵝腿旁邊放幾塊酪梨的樣子，但其實他只是從冰箱裡拿出之前醃好的鵝腿快速煎一煎，醬汁簡單弄一弄，酪梨切一切，紅蘿蔔絲削一削加調味抓一抓，然後拿個普通盤子全裝進去，酪梨跟紅蘿蔔的量都挺多的。
- 法蘭西斯本來早餐就吃得少，以前是一杯咖啡配一個可頌麵包，現在咖啡換成了牛奶。
- 私設一般Omega發情期的週期是45到55天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