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thur】
「為什麼你不跟我解釋關於藥的事?」
「我還想不到既能告訴你,聽起來又不像是規避罪責的說法。」
「我為了要這個說法在家等了你兩天。」
法蘭西斯睜大雙眼,有些反應不過來。「我以為如果不是你知道我──你再也不想回來了。」
「你以為我恨你很輕鬆?要恨你很累的。」亞瑟皺了皺眉頭。「早點給我個理由偷懶我還比較輕鬆。」
「對不起。」
他擺了擺手,接著問下去。「你為什麼在跟我商量前就喝了?你那時候應該知道我正忙著工作,也知道那是上床前喝的。」
「沒有能讓Alpha增加生育率的藥,亞瑟,我之前就問過了。我問是出自一時鬼迷心竅,但真的拿到手卻覺得頂多是一些營養保健成分,像那些騙人的偏方那樣。」
「他應該有說那是醫生的處方。」
「他說了嗎?」法蘭西斯試著回想。「好像確實說了,我那天喝得有點多…對不起,不該貪最後那兩杯。」
「以後你不准喝多於兩杯的酒了。」粗眉隨著瞪視的神情揚起。「我沒有在跟你開玩笑,而且我相信你的心臟也承受不起更多的量。」
「我也不敢了,真的不敢了……那時候我不想讓你看見那罐,也不想浪費別人好意,就在玄關喝掉了。」
「我看見那罐會怎麼樣嗎?」亞瑟翻了個白眼。
「我不想讓你覺得我有那麼想要孩子,亞瑟。我知道光是鄰居就夠你煩的了。」
他沉默了一會,盯著對方若有所思,再開口的時候跳回去之前的對話問了另一個問題。「你是什麼時候、在哪裡得知沒有能讓Alpha增加生育率的藥的?」
「不到半年前,我來醫院掛了諮詢門診。」
亞瑟再次陷入沉思,好一陣子才得出結論。「你渴望孩子,但你不想對我承認這點。」
「等等你誤會──」
「你都主動來醫院諮詢了,我還能誤會什麼。」他一個抬眼示意對方閉嘴。「這又不是罪過,我剛過三十歲,你很快也要三十二了,三年來什麼也沒有,你心裡著急也很正常。著急就直說,說出來好商量,不要對我說謊。」
「但我真的──」
「閉嘴,我還沒說完。這樣一來,我有兩件事要對你說。第一件事是,那罐藥對你果真沒用,我這次還是沒有──你可以說話了」
「是不是很痛?」法蘭西斯意識到亞瑟在說什麼時,低聲問道。
「痛死了。」亞瑟嘆了口氣。「你慢點我大概就自己開了,可你動作快得我來不及反應。」
「對不起。」法蘭西斯垂眼,摩娑著對方的手。「真的,對不起。」
「嗯。」他還沒辦法說出『沒關係』,就這樣暫且接下了對方的道歉。「第二件事,我在考慮之後不親自跟Alpha談合約了,那是我唯一會用到抑制劑的時候。」
他的丈夫被嚇得抬頭與他四目相交。「你要把權力下放?」
「其實我需要親自見的本來就不多,只有比較難搞的才是我處理。」亞瑟扯了扯嘴角。「也沒什麼權力不權力的,只是我自己來比較省事,副總編不夠機靈,要交給他得交代好一些事,他肯定還會嫌煩,還會宣稱事情他做功勞我收,然後出了紕漏我還得去收拾。」
「你看起來一點也不想這麼辦。」
「我應該沒有別的選擇了。」
「亞瑟,」法蘭西斯朝他搖頭。「你真的不用這麼做,我沒有你以為的那麼想要小孩。我會去問是因為你看起來壓力很大,鄰居對你說了什麼我也有所耳聞,所以如果有什麼辦法可以解決這件事我會去嘗試。」
「我如果有壓力是因為你很想要,但你不需要因為你很想要感到罪惡感。至於鄰居,我管他去死。」
「我真的沒有你以為的那麼想要,我只要你過得舒服點就好。」法蘭西斯對他眨眨眼。「不管我們到底是誰先誤會的,你不用為了這件事做任何不想做的事。」
「好吧,那就這樣。你餓了嗎?」亞瑟點點頭,覺得自己有些餓了。
【Francis】
用完晚餐後,亞瑟回家去洗漱,再回來的時候手上多了個提包。除了他自己的電腦外就是法蘭西斯的衣服和盥洗用品。
「我明後天就可以出院了。」
「所以我只拿了一件,少囉嗦,快趁護理師來換新點滴之前去洗澡,我跟你進去。兩天沒換衣服,再不換就算你受得了我也受不了。」
「你過去點,讓個位置給我睡。」
好一陣折騰之後,亞瑟對他這麼說。看他一臉困惑的樣子,又補充道。「我沒辦法坐著趴睡。」
可是一旁明明有窄床。
不過比起探究亞瑟為什麼要來跟他擠病床,法蘭西斯對後半句話更為在意。「醫生怎麼說?」
「他說你狀況還不錯,就是之後得注意一堆事情。」
「不不,我是說你的腰和背。」
亞瑟轉開了視線。「喔,我沒給醫生看。」
法蘭西斯想起了兩人見面時對方的第一句話:『我都沒進醫院,反而是你進了。』他皺起眉頭。「你該去看個門診,確認一下會不會有什麼後遺症。」
「我覺得它好得挺快的,兩天前我還不能久坐,今天我又坐又站了這麼久也還好。」
他伸手過去要掀衣襬看看,被對方一步避開了。「幹什麼,心疼我就趕緊讓我躺下。」
等兩個人安頓好位置,熄了燈,就剩兩對眼睛和各種小燈還隱隱亮著。
「醫生說你有兩個月不能做愛。」亞瑟抿嘴笑了一下。不得不承認,他很想念他的笑容,以至於就連這樣的消息都可愛了起來。
「那要是你…」
「我會自己解決的。」
「我還是希望這不要發生得好。」
「我也是。喔,他給了我一份注意事項,裡面說以後要做的時候你最好在下面。」
「他沒有說我一定要在下面吧?」
「是沒有。」
「那就順其自然吧,我不知道,你現在可以忍受我碰你了嗎?」
沉默突然蔓延開來,他看見亞瑟閉上了眼睛,久到他以為對方是在假睡的時候才又睜開。「我也不知道,法蘭西斯。我無法否認,你碰我的時候我可能會想到那些最糟糕的時刻,我知道那不是你的錯,但我還是會痛苦,也會反射性地想推開你。甚至有時候在我真的想起來之前我的身體就自作主張地逃離了,就像今天下午我的手在我反應過來前就掙脫了你。要碰我,你可能會很挫折,而我也需要一點重新適應。但我不想拒絕你。」
「只要你還願意和我生活,我就已經得到最大的寬恕了。」他低聲回應。
「嗯。」又是一陣沉默,這回是法蘭西斯幾乎要睡著的時候才又出了聲。「我前幾天夢到我在我不知道的時候殺了你。」
「怎麼回事?」
「我不知道。當我回過神來手上就拿著刀,你倒在血泊裡,身上全是──我這幾天偶爾會想,你那時候發現出事的心情是不是也──」
「別想,噓,別想了。」他知道那是多麼痛的經歷,只希望對方不要試圖再想像──亞瑟已經夠痛苦了。
「你有沒有想過,萬一你、萬一你再也沒醒,我還是會接到消息,也會知道藥的事,然後我會一輩子後悔莫及,比我離開的時候更痛苦十倍。」
「所以我很努力讓自己醒回來了。」法蘭西斯嘆了口氣。「但確實,在這之前我沒想過自己死亡的可能性。」
「你是個笨蛋。」
「對,我是。」
「睡吧,笨蛋。別讓我掉下床了。」
可是床邊本來就有護欄了呢。
法蘭西斯在那件事後終於度過了第一個沒有惡夢的睡眠,卻在半夜被囈語吵醒,顯然他的枕邊人做了惡夢。
「亞瑟?」
他伸手搖對方的肩膀。「亞瑟,醒醒。」
就算他錯過了對方睜眼看見自己時的驚恐,也絕對不可能忽視那人猛地向後結果撞在護欄上的響聲。
「你、你還好嗎?」他想看看狀況如何,卻又不敢太靠近,要起身的時候就被壓著躺回去,顯然亞瑟這麼一撞把自己弄清醒了。
「沒事,沒事。」對方試著平復呼吸,當氣息終於穩下來之後,默默地朝法蘭西斯的方向靠了靠。
「我會習慣的。」
法蘭西斯不確定這是不是自己再次睡著時想像出來的幻聽。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