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thur】
「你說他住了兩天加護病房?沒有人來跟我說一聲?」
「科長、波若弗瓦先生他倒下去之前特別交代不要通知您。」
「他有說明理由嗎?」
「沒有,夫人。還有一件事…我必須為了那瓶藥的事親自跟您道歉。」
「什麼藥?」他停下腳步,突然覺得自己被蒙在鼓裡的事未免也太多了一點。
有時候,一個答案可以同時回答很多個問題。
「他知道嗎?」亞瑟深呼吸。「他知道你給他的是什麼嗎?」
「我、我給他之後才知道他是Alpha,應該不到十分鐘就傳簡訊告訴他了,但我不知道他什麼時候看到。」
「好。」他點點頭,一把拉開車門,顧不上在意自己這樣是不是太主動。「帶我去找他。」
在今天稍早,法蘭西斯已經被轉到了一般病房,亞瑟到院後把那個人扔在後頭,卻也沒有直奔病房,反而是去護理站問了有沒有單人病房能轉。
他們需要一點私人空間。
接著他找到了主治,主治醫生見到了他倒是一臉毫不意外的樣子。
「總算出現了。」
「我很意外,竟然沒有半個人通知我。」碧綠的眸子瞪著對方,架出了在工作場合的嚴厲樣子。
「我這邊有錄音為証,不告知您確實是出自波若弗瓦先生意願的。」對方有些困擾地笑了笑。「您不介意的話,我接著就簡短說明您先生的狀況了。」
「麻煩你了。」他收起基本算是遷怒的氣焰,點了點頭。
「是心肌梗塞。雖然近年有年輕化的趨勢,但您先生這麼年輕的倒是少見。所幸檢查結果看來血管狀況還好,血管壁硬化狀況其實還在正常值,只是一時血栓,溶掉之後監測到現在有在慢慢好轉,目前看來並不需要動什麼手術。至於成因,綜合對他的詢問,應該是不當用藥的時候造成管壁不正常擴張,在管壁脆弱未完全恢復的狀態下又處於連續高壓、無休養的狀態,加上一時情緒激動導致的。」
亞瑟繼續點頭。「他還需要住院多久?」
「明天或後天沒有其他問題的話就能出院了。但是出院後還是要持續作心臟復健運動,至少一個月,最好持續兩個月以上。最好兩週內不要工作,一個月內不要進行太強度的工作,兩個月內不能開車──」對方安撫地笑了下。「也不能進行性行為。如果復健到可以在十秒內輕鬆爬完十個階梯的時候,就可以了,但還是有幾項注意事項,之後會列出來給你們。最重要的還是保持他精神輕鬆、生活和飲食都規律,還有定期吃藥。」
「知道了,謝謝你。」亞瑟與對方握手致謝,猶豫了一下還是把問題拋了出來。「那個…不當用藥,當時是會失去意識的,對嗎?」
「您可以當作是比發情期更受賀爾蒙控制的狀態,他可是喝了整整二十毫升,還喝了酒。」眼鏡後的眼睛掃了一眼他袖口隱約露出的、已經幾乎要褪光的瘀痕。「您應該要來驗傷的。」
「我想過要來,但我忘了。」他淡淡地回答道,一邊把手抽了回來。
【Francis】
他知道自己又作惡夢了。
然而知道這點並不會帶來什麼改變,他既無法提早醒來,也沒辦法控制夢中發生的事。
因為這只是將現實重演一次罷了。
在這個惡夢中,他看不見任何東西,身處於一片黑暗,其他感官倒是很清晰,清晰得異常殘酷。
夢總是從亞瑟的喊叫開始,從喊叫到痛呼,從痛呼到哀求,每當他想讓一切停下時觸覺就會甦醒,用最震撼的方式讓他明白那個該消失的人就是自己。掌心感受得到掙扎和顫抖,下身甚至能感覺到溫熱緊緻的包裹。
每一次,他都能成功地讓自己停下來一動也不動,卻發現即便如此感官還是持續接收反應──就像是自己只是共享了別人的知覺。
法蘭西斯知道夢的結局是什麼,他會感覺到自己闖進了他絕不該這麼對待的所在──即便這整個人都絕對不應該受到這樣的對待,那裡也尤其、尤其不能──然後所有掙扎都沒了、不動了,可是即便在這個狀態下他還能感覺到自己繼續進出,而且將會持續到釋放。
聲音也只剩下撞擊的悶響。肉體撞擊肉體的聲音。肉體撞擊桌面的聲音。
停下。
快停下。
他徒勞無功地試圖在黑暗中找到任何讓一切停止的契機,希望能阻止什麼。
「法蘭西斯。」
「醒醒,法蘭西斯。」
他第一次提前脫離了那罪惡的墨黑,卻直直撞進了意想不到的碧綠。
「我還在作夢。」他喃喃,即便他有某個角落很清楚自己已經醒了。
那人沒理他,逕自坐回了病床旁的塑膠椅,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他埋怨。「我都沒進醫院,反而是你進了。」
「亞瑟。」他側身凝視著朝思暮想的人。
「很好,你還記得你丈夫叫什麼名字。」
「為什麼──」他的問句很快被打斷了。
「我才想問你為什麼讓所有人都瞞著我,想離婚至少也先跟我說一聲吧。我的丈夫被發了病危通知書,我竟然在兩天後才知道。你倒是說說當時是誰替我簽了,難不成你全家人都知道我作為你丈夫卻對此一無所知的事實了嗎?還是有哪個其他人可以作為家屬而我不知道的?」
「我自己簽的。」法蘭西斯靜靜地說。「沒有其他家屬,我也沒讓我家那邊知道,你不會被他們找麻煩的。」
「你、」亞瑟深呼吸了好幾次,才吐得出下半句話。「你這瘋子。」
如果在平常,法蘭西斯肯定會接著說一點「只為你瘋狂」之類的情話,可他只是哀傷地嘆了口氣,悄聲答道。「我已經欠你太多了。」
「等會我們得好好談談,但首先你得換病房了。護理師說只要我看緊你,你可以自己走過去。走吧。」
【Arthur】
兩個病房沒有隔得太遠,即便是法蘭西斯扶著點滴架這麼慢的步速也能在十分鐘內走到,再說法蘭西斯除了藥之外也沒什麼東西了,於是兩人很快就在另一個病房落了座。
「我有很多問題要問你。就算有不少我自己找到答案了,要問你的還是很多。」他與坐在床沿的人面對面,雙手本想抱胸,最後還是落在大腿上。
「嗯,知無不言。」對方點點頭。
「第一個問題。」他深吸一口氣。「你還愛我嗎?」
「我已經不配了。」
「配不配我說了算。」我需要你愛我。
現在的亞瑟已經知道答案是什麼了,但他還是需要親耳聽見。就像大船入港必須先下錨才能裝卸貨一樣,他們也需要一個足以定心的起頭才能接著進行下去。
「我愛你。」海藍色的眼眸定定地看著他。「這個我愛你的意思是──」
法蘭西斯似乎本想拉起他的手,可在五指攏住他的手腕時他反射性地掙開了。亞瑟發誓自己並非有意為之,但事情就是這樣發生了。
「意思是,這顆心是為你跳的。」法蘭西斯悄聲說了下去,沉痛地瞧著淡得像陰影的那抹青藍。「當它失去資格的時候,會自己停下。」
「住嘴。」亞瑟暴躁地把自己的手塞給對方。「我沒問你的問題不要回答。」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