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thur】
看來法蘭西斯今天還是不打算回家。
當時針指到十,這件事就趨於肯定了。這狀況對亞瑟而言實在比他想像中更困擾,本來他算好下班時間,預想著一回家就能找對方好好談談,然後他或許能找到足夠的理由決定下一步要怎麼做。但這下子,他要找的人根本就不在,很可能昨天甚至前天就不在了。現在他坐在客廳,盯著自家大門,既希望這個人趕緊出現,又反射性地擔心他用什麼樣的狀態出現,畢竟那天晚上同樣是他一個人在家裡等,而進門的法蘭西斯──
或許他該回臥房等,然後把臥房上鎖。這樣一來,萬一法蘭西斯又醉了,應該也找不到臥房的鑰匙。
其實亞瑟也知道,只要自己只要撥通電話,他們兩個就能立刻開啟對談,或許法蘭西斯也會立刻趕回來。可是為什麼電話得是他打?難道只有他一個需要對方對此提出解釋?法蘭西斯對他難道不想主動說些什麼?
不,他不願意再更主動了。況且,他覺得自己也還沒準備好,如果法蘭西斯打來、或是他們已經面對面,那就讓事情順其自然,回來已經用了他所有的精神力氣,要他自己去找人,現在的亞瑟還做不到。
至於什麼時候才做得到,他也不知道。但話又說回來,如果法蘭西斯那麼久都沒回來,他真的還有去找對方的必要嗎?
臥房還留有法蘭西斯的氣息,與他離開時沒什麼兩樣。這樣的氣息對他也還是那麼矛盾,既讓他依戀,又讓他痛苦,但至少恐懼已經少了很多,也不再混亂得讓他想逃。
至少現在的他能確定清醒的法蘭西斯也是痛苦的,先不管是因為傷害了他而感到痛苦、因為平靜的日子被破壞了而痛苦,還是害怕自己被追究罪責而痛苦,反正是痛苦的。從基爾伯特的話以及逼自己回想那天早上的細節,就能得出這個結論。既然是痛苦的,那他或許可以假設同樣的事發生的機率並不高,除非法蘭西斯以為他不在就放任自己喝得爛醉。
他現在只需要請法蘭西斯誠實地告訴他,當時是否真的一無所覺?或者有模糊的感覺卻無法自控?當時的狀況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從什麼時候、哪個瞬間開始的?僅僅只是酒醉就能讓你聽不見我的聲音了嗎?你知道那個當下我有多痛苦嗎?你到底有多想要孩子?為什麼我要你別貪杯你卻醉成這樣?你說的沒關係有幾句是真的?你說的話又有多少是真的?
你還愛我嗎?當你說愛的時候,又意味著什麼?
【George】
波若弗瓦一倒在他面前,大家都嚇壞了。
在一陣混亂中,有人叫了救護車,有人開始做心肺復甦,有人在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圍觀,而他突然間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是愣愣地退了一大步。直到有人開始查聯絡資料說要聯繫家人的時候,喬治才大夢初醒一般拉住對方。
「科、科長倒下去之前說不要聯絡夫人。」
「不連絡科長夫人?」對方皺了皺眉。「他們之間怎麼了?」
「不、不知道。」他也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夫人似乎…狀況也不太好。」
「好吧。」同事將資料簿塞給他。「那你找找看有沒有其他家屬的聯絡資料,我剛剛只翻到了夫人的,但結婚前應該還有別的聯絡資料,通常資料只會增添,不會特別刪的。」
他一頁一頁地翻,總算在後半部找到了法蘭索瓦,關係欄上寫著兄弟,可是他撥過去時卻是空號。距離填寫的時候也有好幾年了,或許是換了新門號也不一定。
在他掛斷電話的同時,科長已經被帶上救護車了。
喬治愣愣地看著一片狼藉的現場,還有些反應不過來。他才剛入職一年半,從來沒看過科長用那樣的表情說過話。一定出了什麼糟糕透頂的事,或許波若弗瓦的健康狀態乃至於今天倒下也都是源於那罐藥。萬一他要以此控告他,幾乎是必定會成罪的,不管就刑事或民事責任而言皆然。他不能有前科,他的孩子才剛出生,他得保住這份工作甚至未來的升遷。而且、而且,科長一向待他很好,他只是想給一點小小的回報,卻差點害死了人。
──我簡直就是世界第一大蠢貨。
對著找不到其他用途的資料簿,他真想一頭撞在精裝的封面上。
【Francis】
「家屬呢?」
「他不希望聯絡配偶,我請同事聯絡別的家屬了,應該之後就會到了。」
他呻吟了一聲,眨眨眼,試圖搞清楚現在怎麼回事。
「醒了?」
有人圍了過來,他也是在這時大致想通了現在的狀況。「嗨。」
「先生,我們需要您幫忙簽一下這張病危通知書。」看起來是醫生的人這麼說。「心肌梗塞要轉加護兩天,這是正常程序,別緊張。本來是要給家屬的──」
「我簽就好,別讓亞瑟知道。」法蘭西斯立刻伸手接過筆。
「最好還是讓家人知道一下,雖然探視時間很短,但如果你需要什麼也可以讓他們──」
「不要緊的。」他把筆還給對方。「住院診療費用等等刷我的信用卡就行,要問什麼也能問我,真不用打擾他。」
「…好吧。」那個人幾秒後點點頭,不再試圖影響他的選擇。「請多指教,我是你的主治。萬一你失去意識我還是會連絡他的,不過現在就依你的意願吧。」
「謝謝。」法蘭西斯在床上點點頭,嘆了一口氣。
【Arthur】
法蘭西斯這是不打算回來了?
今天是他回家的第三天,直到他出門前還是完全不見法蘭西斯的蹤影,他知道等到他掏出鑰匙打開門鎖,等著他的也還是那空蕩蕩的房子。
亞瑟暴躁地抽出信箱裡的一沓信件,月底總是有一批帳單等在信箱裡頭,像是嫌大家的心情還不夠糟似的。水電、網路、電信、信用卡──
──法蘭西斯你休想把你的信用卡帳單丟給我。
他捏起了那封挑起他怒火的信件,在衝動下直接拆了。平常他可不會拆對方的信,但對方在自己離家後就跟著沒回家的舉措讓他非常煩躁,弄得好像非要他打電話問對方在哪似的。
──我倒要看看你在哪花了錢。
嗯?
亞瑟覺得法蘭西斯真把他一輩子想不通的額度全用光了。這太奇怪了,這上頭寫的是住院費用和各式各樣的醫療費用,可要是他住院了,哪有沒人通知自己的道理?要是住院的不是他,那他又是替誰刷了住院費?
門口有人按了喇叭。「波若弗瓦夫人。」
他用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對方是在叫自己。他實在不習慣被喚波若弗瓦,辦公室的標牌一直沒換,鄰居的話他能不聽就不聽,朋友也會直接叫他的名字,也不過就是陪法蘭西斯去他那邊的社交場合他會被這樣稱呼。
那個人下車朝他致意,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似地深吸一口氣。「我有些關於波若弗瓦先生的事要告訴您。」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