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ancis】
法蘭西斯從惡夢中驚醒。
【Arthur】
亞瑟從惡夢中驚醒,胡亂喘著氣,全身顫抖著縮起,好一會才緩了過來。
在夢中他又一次回到昨晚。比昨晚更糟的是旁邊圍了一群鄰居,在法蘭西斯扳開他的雙腿沒入時朝他們指指點點,在他痛苦哀求時予以嘲笑。
痛苦與羞辱得讓人反胃。
沒事的,那只是個夢。他看著昏暗的天花板,把另一顆枕頭拉進懷裡,悄悄對自己說。
趕緊睡,明天得去上班了。
【Francis】
待在家中也是種折磨,而且除了上班,他也不知道要做什麼了,於是他早早離家,打卡坐到自己辦公桌前。
辦公室的氣氛一如往昔,對一切絲毫不知情的眾人依然用同樣的態度對他,他也以同樣的態度對他們。
除了某兩個人,當然。他們總遠遠地看著他,猜測發生了什麼、衡量他的情緒。
『你們衡量不出來的。』他想。『就連我也不知道我會用什麼心情面對你們。』
世界沒有崩壞,一切照常運行。他從來沒想過在毫無情緒時擺出笑臉是如此容易,仿佛胸口的悶痛是假的。
「你的黑眼圈有點重,睡不好嗎?」
──不,我不敢睡。我害怕失去意識的瞬間,也害怕糾纏的惡夢。可是我應該要睡,就像我應該要吃一樣,折磨自己來顯示反省只是一種虛偽地求情不是嗎。但我真的無法入眠,我做不到,我甚至不敢吃安眠藥。
法蘭西斯微笑地謝謝同僚的關心,說自己沒事。
【Arthur】
踏進辦公室的時候他就跟老闆挑明瞭他只願意談公事,所幸貝什米特先生盯了他一會之後就哼聲表示知道了,不然要是在這裡都躲不過,他大概要考慮遞辭呈了。
這裡的一切一如往昔,繁重的工作、或尊重或質疑他的下屬、緊湊的日程。這樣的不變給了亞瑟那麼點安定感。至少在昨晚之後,終於有一處,他能掌握與判斷大部分的事情了。
然而到了下午,他還是不得不揉著酸痛的後腰考慮早退。即便大部分的傷在一天的修養後都有好轉,今天早上他也覺得只剩下一點無傷大雅的抽痛,但在坐了半天的辦公室後,那些痛楚又漸漸變得無法忽視了。
到頭來,就算誰都沒提,他也還是不被放過。
亞瑟起身的時候踉蹌了一下,他的眼神暗了暗,走向基爾伯特的辦公室。
遞交下個季度的企劃書後,他硬著頭皮朝老闆告假。
「早說了不用跟我報備,反正你做事我放心。」貝什米特先生朝他揮了揮手,沒再多說什麼,暗紅的眼眸卻緊盯著他。
他點點頭,致謝後轉身離去。
直到回旅館時,他才發現自己只想著要回來,又忘了買換洗衣物了。
旅舍有洗衣房,也來得及在明天早上弄幹,但洗了身上這套,在弄幹前他就沒東西能穿了。
他就該多打包一點行李的。
亞瑟歎了口氣,躺倒在床上,決定先叫客房服務送晚餐來,明天再來處理這件事。
【Francis】
他覺得回家只會睡得更差,於是決定試著在公司睡一晚。
然而直到淩晨三點,法蘭西斯才終於放棄徒勞無功的入眠嘗試,轉而開始拿工作轉移注意力。
【Arthur】
亞瑟從另一個惡夢驚醒。
這個惡夢與之前的經歷全然不同,由『醒來』開始,他看見法蘭西斯倒在血泊中,身上刀刀見骨,而自己手上就握著一把刀。
──我做了什麼?
空氣中滿是血腥,嗆得人喘不過氣。他退了一大步,眼神就這樣和藍眼中渙散的瞳孔對上。
然後他就嚇醒了。一開始還不敢確定自己是不是真正醒了,疑神疑鬼捏了自己好幾下才敢放鬆下來。
他終究不得不去想法蘭西斯,也不得不承認,即便發生了過去這些事,他還是無法忍受對方受到致命的傷害,尤其無法想像是自己造成了那些傷害。
他既無法釋懷,卻也無法定罪。但亞瑟知道自己必須做出判決,否則這件事將永無止盡。這意味著他必須忍受那些無法與法蘭西斯切割開的悲慘記憶,逼自己回想從事發到現在的所有細節。也意味著他需要法蘭西斯給他一個解釋,畢竟一個審判終究得要有被告發言的空間。
或許,到頭來,他需要的也不過就這麼一個解釋。
【Francis】
缺乏睡眠搞得他頭昏腦脹,法蘭西斯知道自己的臉色肯定很糟,就連跟這件事半點關係也沒有的人也開始用憂慮的眼光看著他了。
「科長,你需不需要休息一下?」當他今天第五次要他的助理替他泡一壺咖啡時,他的助理猶豫了一會,還是問了出口。
「沒事的。」他擺擺手。「我回去會好好休息。」
他確實得強迫自己好好休息了,否則萬一病倒,緊急聯絡人還是亞瑟。就算是經歷他再也不想經歷的惡夢、對於失去意識的恐懼,都沒有對亞瑟造成更大傷害來得糟糕。或許他今天該硬著頭皮吃安眠藥了。
亞瑟…
他想知道對方現在有沒有受到照顧,或至少那些傷有沒有好好照料與復原。他想知道他有沒有好好吃飯,工作是不是順利。他想知道對方會不會做惡夢,即便這顯然不是他能阻止的──法蘭西斯肯定就是他惡夢中的主角吧。
他想知道,但他再也沒有權利去探問了。
法蘭西斯揉了揉酸痛的肩膀,決定到走廊上晃一晃,轉移一下注意力。
「…科長。」不料,這傢伙總算忍不住來找他,大概是等他離開辦公室等了很久。偏偏是現在,真是太不巧了。「那個…請問您喝過那罐──」
「喝過?」完了,他的情緒控制在這種心力交瘁的時候特別薄弱,現在所有壓抑住的情緒爭先恐後地趁著這個開口湧出來,攔也攔不住。
──你怎麼膽敢跟我提這件事?
「亞瑟經歷了什麼,我真想讓你也經歷看看!喝過?你知道你給了我──給了──」天,他一下子說得太快,有點喘不過氣了。
法蘭西斯很快就知道狀況有些不妙,超過了說得太快能造成的最大傷害。異狀好像不只喘不過氣,他的胸口痛得仿佛要裂了,像是那些刺在心上的針同時開始攪動似的。他連忙撐牆,眼前一黑,耳朵裡滿是嗡鳴。天,事情不該這樣發生的。他不能,不能──
「不要通知亞瑟──」在失去意識前,他努力從肺裡擠出這幾個字。
【Arthur】
法蘭西斯這兩天沒回家? 亞瑟看著信箱中的信件,再看了看大門,歎了口氣,抽出一迭信件,然後下定決心似地掏出鑰匙。
TBC.